第176頁

2023-09-30 00:44:30 作者: 七杯酒
    他沒查到陸縝會何時出發,所以乾脆用了守株待兔的笨法子,這些天一直住在山裡,等著賭一把。

    只要能取陸縝的性命,他就是賭一把這一把也值得。

    就這麼空自等了七八天,底下人都有些按捺不住的時候,山道口處終於傳來了動靜,底下人興奮道:「掌印,果然不出您所料,山道口有一隊人馬過來了,個個都是東廠的決定高手,由東廠二檔頭領隊!」

    謝喬川站起身往山下看,唇邊終於泛起多日來的第一個笑意:「火藥都放置妥當了吧?準備好點引子,有活口就送他們一程。」

    此時他殊不知,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第八十四章

    四寶一個人坐馬車忒無聊,乾脆掀開帘子里跟二檔頭閒磨牙:「二檔頭,我一直以為南邊的山可矮了,跟小土坡似的,怎麼督主選的這座山這麼大?」

    二檔頭其實一直對督主喜歡四寶的原因十分費解,相處這半天倒是有些明白了,這歡實性子到哪裡都招人疼。他笑了笑:「大才好,大才隱蔽,要是太小了什麼都遮掩不住,還不如一道走官道呢,大點的山一鑽進去就是天王老子都找不著了。」

    四寶拿了串糖葫蘆當話筒假裝自己在採訪:「來,說出你的故事。」

    二檔頭給她問的也起了些談性,砸吧砸吧嘴把當初去一個藩王府里臥底的故事說的繪聲繪色,四寶賣力地給他鼓掌,旁邊還有幾個護衛湊趣。

    一行人正其樂融融,忽然就聽到一陣轟隆轟隆的悶響,幾乎就在響聲傳來的同時,腳下的地面就震顫起來,一聲聲爆炸聲不絕於耳,轉眼山坡的亂石泥土就滾落下來。

    二檔頭帶的人到底是東廠精英,面對眼前的變故雖驚不亂,拔出長刀列好隊形嚴陣以待。

    四寶在馬車裡被晃的東倒西歪,勉強摳住車圍子穩住身形,就聽外面二檔頭的聲音都急的變了調,厲聲道:「四寶,快跳出來!」

    四寶絲毫不敢猶豫,一腳踹開車門就往出跳下來,剛跳出來的那一剎那,眼看著一塊半人高的巨石落下來,直接把馬車砸垮了,要不是她跳的及時,現在只怕砸扁的就是她的腦袋!

    四寶還沒來得及鬆口氣,馬車前頭受傷的馬兒就沖她沖了過來,一下子把她撞下了山崖,二檔頭下意識地伸手想拉,兩邊卻隔了一塊巨石,等他跳過來人已經沒了。

    謝喬川就站在略高一些的山崖邊,眼看著東廠的人被炸了個措手不及,臉上運籌帷幄的笑意還沒有完全散去,就見四寶一臉慌亂地從馬車裡跳了出來,被瘋馬生生地撞到了山崖底下,唇邊的笑瞬間凍結了。

    一剎那間他手腳冰涼,覺得靈魂都打起了寒戰,嘴唇被咬的沁出血絲來。

    「四寶!!」

    他顫慄一瞬之後,毫不猶豫地就要跟著跳下去,身邊的幾個下屬眼看著勝券在握,自家上司卻突然瘋了,怔了片刻才七手八腳地把他按住。

    有個副管事見他仍舊掙扎著要去救人,狠了狠心,下狠手用刀柄一下把他敲暈了過去,這才算是消停下來。

    ……

    陸縝人雖然騎在馬上,目光卻忍不住頻頻往西邊張望,似乎目光能穿過幾道山林,落在千思萬想的那人身上。

    其實從直線距離來說,兩人隔的不算太遠,只是一個在群山的東面一個在西面,不過兩三日的路程就能匯合,他明知道這個道理,卻仍有些心神不寧。

    正好辦完事要跟他們一道返京的馮青松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對四寶和督主的事一向不會多參合,如今見督主這樣上心,也難免出聲寬慰道:「督主放心,四寶不會有事的,那小子黏上毛比猴還精,遇到事也能化險為夷。」

    陸縝靜默片刻,眉心微攏:「你覺著她現在還有那份精明勁?」

    馮青松給問的卡了殼,忍不住在心裡暗暗腹誹,他好容易把四寶調理的能幹事能管人,結果到司禮監大半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了,這能怨誰!還不是怨督主您老人家!

    陸縝見他沉默不語,思忖片刻,斟酌著問道:「你跟四寶處的時間長,她的性子想必你比我更了解…」他面無表情地說出這句,頓了頓才道:「前幾日我和她的事你也知道…你覺著我哪裡做的不妥當?」旁觀者清,而且馮青松又是對四寶頗了解之人,他特地把他帶上就是想私下問問他。

    馮青松對兩人鬧不愉快也有所耳聞,但是陸縝直接問自己哪裡不對倒是讓他有些吃驚,他難免有些躊躇,陸縝緩緩補了句:「你是四寶的乾爹,我也拿你當長輩看待。」

    馮青松略有訝異地看了他一眼,這才道:「其實您沒什麼不對,你對她事事周全,她想到的沒想到的您都替她考慮好了…」

    他見陸縝皺眉,又忙補充道:「可是恕奴才直言,倘您拿他當個金絲雀,這樣寵著慣著倒是沒什麼,只要他能看得開,您說什麼他聽什麼,您給什麼他要什麼,以後若是能好聚好散,也不見得壞事,可奴才瞧了這幾個月,您是真心想跟四寶過日子的,這樣的做法便有些欠妥了。」

    他說到過日子的時候也覺著忒彆扭,咬了咬牙乾脆一鼓作氣說完:「四寶這孩子看著點頭哈腰的沒什麼骨氣,但腦子裡的怪念頭也不少,奴才原來處過對食,稍微管的多點了,她就勸奴才要給對方留點空,互相要多信任多了解,不要逼得太狠,開始奴才還覺著不以為然,後來分了之後細想確實有道理,畢竟日子想要過的長久,總沒有一邊把所有事大包大攬,一邊卻毫不知情的道理。不過您和四寶差的確實忒遠了…哎。」

    陸縝先是蹙了蹙眉,握住韁繩的手不覺緊了緊,隨即生出一股恍然來。

    他知道兩人之前有問題,但卻不知道該怎麼解決,甚至這個問題一味地對她好都解決不了。他對四寶的衣食住行無不精心,但是外面的事卻從不對她多說,並非有意瞞著她,只是覺得她就該每天過的開開心心把自己養的白白嫩嫩,不必為這些惱人的事費心,左右外面的事都有他擔著,她只用一輩子平安喜樂就是了。

    這不能怪他不體恤人意,魏朝的女子九成都是這麼過來的,每日最多也就是為內宅瑣事煩心,而在四寶這裡連內宅瑣事都沒有,世上女子多是如此,他又沒有成過親,不知內里如何,想糾正都不知道怎麼參考,如今被馮青松一語道破,陡然明澈起來,他果真是錯了啊。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尚還能放肆,可以騙她哄她欺負她,想不顧一切地獨占他,而真正愛她想跟她白首偕老,就得學會隱忍克制。

    馮青松繼續道:「就是宅門裡頭,外面看著男主外女主內,但真正的至親夫妻,有什麼事都是商量著來的。」他說完又笑了笑:「四寶知道自己學識禮數跟您差的太遠,這些日子三更眠五更起的開始把這些學起來,當初我教她的時候她要是能有這份勁頭,只怕早就…」他後半句被陸縝的突然轉頭給嚇了回去。

    陸縝直接問道:「她學這些…是為了我?」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