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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44:30 作者: 七杯酒
最近皇上和陳同知盯得太緊,而他又查到沈夙是陳家門客,所以他才暫且沒動沈夙。
四寶本來的難受變成了囧:「我要他的頭幹啥?煮來吃嗎?」
她嘆了口氣,雖然不想見那個人渣,但更不想讓這事兒影響陸縝,畢竟這症候太影響身邊人了:「那我就見見他吧。」雖然不是她本意,但占了原身的身子,能幫她完成遺願也是功德一件。
她鬱悶完又問道:「我怎麼見吶?」陸縝往她嘴裡餵了一勺好克化的甜湯:「這事交給我來安排。」
他見四寶終於吃完飯才鬆了口氣,本來準備回身去批摺子的,卻見她眼巴巴地跟了過來,徹底成了一條黏人的小尾巴:「我就在旁邊幫你收拾收拾屋子,不打擾你。」
要是四寶病好之後也有這麼粘他就好了,陸縝無奈地揉了揉眉心,拉她坐到自己身邊:「你想跟著就跟著吧,不用收拾屋子,安生坐著就好。」他怕她閒的發悶了,又拿來了一本有趣的雜書讓她翻看。
陸縝安排妥帖,不過兩日就準備停當,沈夙被准許見四寶,不過他才出巷子口眼睛就被蒙上黑布托上馬車,帶到北鎮撫司的一處刑室里。
沈寧站在馬車前,淡然吩咐道:「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半個字,仔細你們的舌頭。」這些人都是東廠培養的死士,自然不會多嘴,他說完抬了抬手,讓人把沈夙押進去。
這幾處隱秘的刑室恰巧是由謝喬川和幾個東廠番子輪流掌管的,沈寧一早就把他們打發了出去,卻沒想到謝喬川辦完事提早回來了,站在院門外正好看見被蒙著眼拉進刑室的沈夙。
沈夙曾經來謝家拜訪的時候,他見過幾次,他記性又好,怔了會兒想了起來----這是,沈世伯?
第六十六章
謝喬川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見沈寧走了出來,他忙閃身躲開,正要解釋,沈寧卻沒從正門走,只是從角門出去,過了會兒又引進來一個人,這人帶了純黑的帷帽遮擋住半身,不過依然能看清是個身形纖細之人,他在東廠里練出一手聽聲辨人的好本事來,覺得這人的走路動作,腳步聲甚至是呼吸的頻率都十分熟悉。
他難免有些驚疑,就見那人頷首對沈寧道謝,不過聲音著意壓低:「多謝沈叔了。」
謝喬川臉色一下子變了,這聲音就是再怎麼掩飾他也不可能不認得,這是四寶的聲音!可四寶為什麼要來東廠刑室?
他勉強定了定神,放低了自己的呼吸心跳,靜靜地潛在院門外。
四寶心裡半點不想來,她的思想讓她非常不想見沈夙,偏偏情緒又逼著她不得不見沈夙,讓她產生一種近乎精分的自我矛盾。她恨鐵不成鋼地低聲罵道:「你就這麼想跟這個人渣見面?忘了他是怎麼害你的?!」
周遭靜謐無聲,真正的沈折芳已死,留下來的不過是一段殘念罷了,自然不可能給她回話。她突然嘆了聲:「我猜到了,你是有話要問他。」
她也不是怕事的人,一次把事情說清楚也好,以後當個陌路人便罷了。
謝喬川眼睜睜地看著她走進方才沈夙進去的那間屋子,指尖微微顫了起來,四寶為什麼要找沈夙呢?!沈夙,沈夙就是和他父親訂下婚約的那位世伯…
他發現四寶是女孩子的時候,也想過婚約的事,甚至想到了反正沈家人不會再把閨女下嫁給他,他如果能和四寶在一起,也不算違反昔年承諾,只是沒想到…
他閉上眼睛仔仔細細地想了一遍,四寶和沈夙的眉眼果真有些相似,而且他記得她說過:「我們家原本也是官宦人家…家裡曾官拜四品…」
他睜開眼,細碎的日光透過枝椏的縫隙打在他臉上,將俊美如玉的面容劃的支離破碎,顯得面色越發蒼白。他抿著唇,星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原本該是他的。
四寶理了理衣裳走進去,果然見沈夙已經在正堂等著,見到她先沒急著開口,而是先是上下打量幾眼:「果然是你。」四寶雖然沒摘下斗笠,不過他看幾眼身形就足以斷定了。
他頓了下又道:「能摘下斗笠讓我看看你嗎?」
四寶淡然道:「在你心裡我早就成一抔黃土了,我長什麼樣對你來說很重要嗎?這麼多年沒看,如今更不必看。」
沈夙嘆道:「也是。」他說完忽然頓了下,複雜地笑了笑,笑里天生就帶了股儒雅倜儻,舉手投足都頗有魅力:「你這慧黠靈敏的性子倒是適合在官場混,華采念書雖然不錯,但終究太過天真了,這點遠不及你。」
四寶漠然道:「一個人在宮裡摸爬滾打,天真些的早就死了,唯有心狠點的才能活下去。」
沈夙笑了笑:「你跟小時候大不一樣了,這話倒是有些像我,你是撿著我和阿謝的優點長的,我記得你眉眼似她,嘴唇卻隨了我,都說薄唇的人薄情,不知你又如何了?」
她不答,胸口的情緒和記憶再次翻湧出來,這次卻壓抑不住,突然抬起頭冷冷地盯著他,指關節泛白,聲音卻有一絲不易覺察的顫抖:「你當初為什麼要把我送進宮裡?我的命跟弟弟比真就一文不值嗎?!」
四寶現在的感覺很奇妙,明明身子和意識都是自己的,心緒卻不受控制,好像在以演員的身份看一場電影。
沈夙見她情緒變化如此之大,竟像是換了個人一般,怔了怔才回過神來,神情複雜,望向刑室的高窗,目光悠長:「華采雖然是我兒子,但你也是我女兒。」他嘆了聲:「倘若家中還有另外的男丁,我絕不會如此。」
四寶壓了壓翻湧的情緒問道:「你這麼好心?」
沈夙正了神色,面上竟然顯出一股子詭異的虔誠來來;「因為我姓沈,所以我不得不這麼做!」
他原本溫雅平和的眼神,漸漸變得尖銳和狂熱:「昔年沈家先祖分出兩脈,平陽沈家和淮安沈家,兩大簪纓世家榮昌百年,不料平陽沈家遭了大難,另一脈不但不幫襯,反而落井下石,於是又有了長達百年的『二沈之爭』,後來祖上終究不敵他們,為保全自己併入沈家偏房,淮安沈家時不時迫害打壓,你的祖父被逼得餓死街頭,祖母被他們生生用閒言碎語逼得懸樑自盡!我幼年時便發誓,就是這窮盡一生,也要振興沈家門楣!把這些年受到的欺凌都還回去!」
他面上露出幾分慘然:「當初算計著把華采加進入宮為奴的花名冊上的,不是別人,就是淮安沈家的族長,為的就是讓我們沈家一脈絕後,徹底斬草除根!」
他不複方才謙謙君子的形象,聲調漸高:「只要我能振興平陽沈家,別說是你了,就是華采,就是你母親,甚至是我自己,我都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掉!」
他深吸了口氣,又急促地喘息了片刻,隨即回復往日的溫雅平和,理了理衣襟,淡然道:「你方才的問題我可以告訴你答案,你在我心裡和華采沒有任何區別,但沈家要想入仕傳承,必須留一男丁,拿你頂替華采入宮,我歉疚過,我知道你八成會死,但是我從不後悔。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