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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44:30 作者: 七杯酒
    幸好元德帝的身份和年紀都註定了他不是那等見著美人就急著往上撲的急色鬼,見到鶴鳴先關切問了句:「聽說你昨日不留神走失了,現在覺著可還好?身上可有什麼不爽利的,朕可以派太醫來幫你瞧瞧。」

    鶴鳴已經冷靜下來,原本泛紅的眼圈也已經用脂粉遮蓋了,畢恭畢敬地行禮道:「民女拜見皇上,聖上萬福。」她頓了下又道:「多謝聖上垂詢,昨天民女只是遇到些小麻煩,沒有受什麼傷,用不著叫太醫。」

    元德帝聽她自稱民女,嘴角微沉,還是笑道:「你無事就好。」

    他目光落在她才繡好的活計上,眼睛不由得一亮,帶了些感懷道:「朕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是在做繡活。幽圃春風蕩漾時,阿誰繡出百花枝;春工不與人爭巧,玉筍羞捻五色絲,朕見了你,方才知道這詩中的意境。」

    鶴鳴只笑笑:「皇上好才情,不過民女做繡活,只是為了換點銀錢謀生而已,皇上說的詩詞意境民女一句不懂,我只勉強認識幾個大字罷了,再說這世上繡活好的人千千萬,民女實在稱不上出挑。」

    元德帝嘆了口氣:「鶴鳴,當初若不是賢妃陷害,你現在只怕早就是美人婕妤,甚至早就是一宮主位了,就算你如今失憶,但朕也沒說再不讓你入宮,話說到此處,朕對你的心意,你還是不明白嗎?」

    他頓了下,這次幾乎是明示了:「你若是入宮,哪裡需要這般辛苦的為生計操持?」

    鶴鳴放下繡活,從容跪下:「民女不勝惶恐,不瞞皇上說,民女自見到皇上以後,也漸漸恢復了些記憶,皇上對民女的心意讓我受寵若驚,感激不盡,只是民女一無家世背景,二來容貌也不算上乘,深宮複雜,民女已經被賢妃娘娘算計過一次,實不想再被人算計第二次了。」

    元德帝聽她記憶恢復,先是一喜,隨即皺了皺眉,放緩了聲音道:「有朕在。」

    這話實在是沒什麼說服力,後宮多少女人,元德帝今天喜歡鶴鳴的時候或許樂意護著她,明日若是不喜了,沒準就要跟新歡一起加害她了。

    鶴鳴是明白人,並不曾因為皇上的許諾就動心,花無百日紅,她對自己認知明白,知道自己相貌雖然不差,但也算不得絕色,就連絕色如和嬪都倒了台,更何況是她?

    她聲音更低:「皇上心懷天下,以江山社稷為重,民女卑微,實不敢請皇上費心護著。」

    元德帝心裡已經十分不愉,不過面上卻沒顯露什麼,只淡然道:「你拒絕朕,可是因為那趙家公子?若真是因為她,你大可說出來,朕也樂意成人之美。」

    鶴鳴毫不遲疑地搖頭道:「民女不想回宮,跟旁人無關,只是因為民女已經死過一遭,因此格外惜命,榮華富貴雖好,但也要有命享受。」

    她說完又重重磕了個頭:「皇上若是想讓民女進宮,民女自不敢拒絕,但有一事想請求皇上。」

    元德帝頓了片刻才道;「你說。」

    鶴鳴道:「若民女哪年死了,還請皇上將民女拋屍宮外,任由野鳥啄食,還請皇上答應。」

    元德帝想到方才那副紅顏枯骨的慘景,又想到自己後宮裡每年死人的數量,不覺啞然。

    陸縝在趙家大廳喝茶的時候已經命人把那小混蛋叫了回來,又把趙家人打發下去,斜睨著她問道:「你還想說什麼?」

    四寶鬱悶道:「我就是過來跟鶴鳴把話說清楚,讓她以後別再惦記我了,免得耽擱自己,這也有錯?」

    陸縝臉色緩了緩:「難得你干一件明白事。」

    四寶小聲問道:「皇上他怎麼…」

    他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皇上就已經過來了,面上倒是顯不出什麼來,可明顯是心不在焉,看了眼四寶:「他…」

    陸縝解釋道:「他方才在附近辦差,見到我的馬車便找過來了。」

    元德帝顯然沒心情多問,挺直了腰杆:「走吧,咱們回宮去。」

    陸縝挑了挑眉,不過也沒多問,跟著元德帝出了趙府的大門。

    元德帝在跨出大門的那一刻,突然問道:「朕…已經抹去鶴鳴的名字,同意她留在宮外謀生,陸卿覺著朕是否太過心軟了?」

    四寶心裡大大地鬆了口氣,陸縝一派淡然,寬慰道:「皇上仁德,鶴鳴如今只是一介民女,皇上這是順遂民意罷了。」

    還是陸縝知道元德帝想聽什麼,他臉色不覺緩了緩,只是難免又問了句,表情有些難以啟齒:「她和趙家少爺…」

    陸縝這回沒再接話了,只淡淡一笑,不過幸好元德帝自己想轉過來,既然已經決定放人,倒不如把事情做的漂亮點,痛快放人之後管她以後嫁給誰,一邊放行一邊又時不時過問,實在是心口不一,無端惹人恥笑。

    當然元德帝能想明白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對鶴鳴沒有那麼多深情,最多只是有點新鮮的喜歡而已,略矯情個幾日也就過去了。人的位置越高就越要臉面,鶴鳴又執意不想進宮,他也做不出拉下臉來強逼人進宮的事兒,哪怕強逼進去了,以後伺候他的時候陽奉陰違,兩邊都不痛快,倒不如痛快點允了她,還能落下個成人之美的名聲。

    以上種種,元德帝這才同意放鶴鳴出宮。

    趙府裡頭,元德帝剛一走,趙清瀾終於想法兒沖了出來,來到鶴鳴院子裡問道:「鶴鳴,你沒事吧?」

    鶴鳴今天已經是筋疲力竭,聞言只面露疲憊地笑了笑:「多謝少爺記掛,皇上是明君,已經允了我革除宮籍留在宮外了。」

    趙清瀾喜不自勝:「真的嗎?」

    鶴鳴點了點頭,趙清瀾驚喜之下忍不住想握她的手,她略帶尷尬地抽了回來,低聲道:「曾經承蒙少爺搭救,我不勝感激,我這裡還有些散碎銀子,打算在外面租個小鋪面,前面做生意後面住人,欠少爺的銀錢我會慢慢還,我知道我能耐有限,但少爺若是有什麼麻煩了,以後也可以來找我。」

    趙清瀾像是遭到了當頭一棒,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怔了好久才道:「你,你為什麼突然要走,是在家裡住的不好,還是下人伺候的不周全?還是有什麼不妥貼的?」

    鶴鳴耐心道:「都不是,少爺,我現在雖然是自由身,但保不齊皇上哪天追究下來,我還能一個人擔著,若是再住在你們家,只怕要牽連到你們頭上,少爺功名要緊,不值當為我這樣費心的。」她也想有自己的生活和活計,並不想靠寄人籬下為生。

    趙清瀾神情發苦:「你知道我…」

    鶴鳴想想方才的四寶,情形和現在何等相似?只不過角色調換罷了,她見趙清瀾沒明說,也只低聲勸道:「少爺,你的家族和前程要緊,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我再不能耽擱你了。」

    趙清瀾抿著唇,沉鬱地嘆了聲。

    ……

    四寶被元德帝那個老牛吃嫩草的矯情勁險些給噁心出個好歹來,面上雖不敢表露,但心裡不住地撇嘴,被這麼一噁心倒忘記了身上那難以忍受的痒痒,等元德帝一走那個癢就成倍地泛了起來,難受的她抓耳撓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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