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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44:30 作者: 七杯酒
    陸縝抬手止了他的話頭,看也不看他:「內閣的摺子取完了嗎?」成安再不好多嘴,悶頭出去忙活了。

    陸縝這才放下手裡的硃筆,捏了捏眉心,偏頭讓人把送四寶回來的底下人叫進來問話,他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句四寶的病情,知道她最近一直腹痛,著意跟人疏遠著,脾氣也格外差,他心裡有了點底兒,又吩咐廚下人把食材全換成補氣養血的。

    四寶有沒有補好不知道,但司禮監的內宦們各個補的紅光滿面,有各別血氣旺的還流了好幾天鼻血。

    陸縝面上看著一派淡然,心裡著實操心不少,十二監還管著宮裡妃嬪的起居注,他懂的可比謝喬川那樣的愣頭多多了,四寶要是來了月信,有沒有足夠的貼司,會不會被人發現?要是走路上漏出來了怎麼辦?零零碎碎的事兒想下來,他比四寶自己想的還多。

    他甚至特意翻書查了下帖司是怎麼做的,讓人買來製作材料和份例一併發下去。

    自從四寶和陸縝鬧矛盾開始,周遭人的態度就隱隱有些變化,雖然沒人腦殘到直接上來踩人,但冷眼看笑話總少不了,背後議論的更多,四寶在黃化門遇到的那廝就背後嚼了幾句舌根:「…還當他四寶有多少狐媚手段呢?原來也就那點本事,靠賣屁股上了督主的床,現在督主玩夠了睡膩了就把人給扔了,以後更有他倒霉的時候。」

    他要是扯別的事兒倒也罷了,宮裡素來拜高踩低,她也有這個心裡覺悟,偏偏要把這事兒拿出來說嘴,四寶心頭的火兒騰就冒了出來,她才不是那等忍氣吞聲的,衝上去就照他臉上扇了兩巴掌:「你再說一句試試?!」

    那人先是有些畏懼地一縮,繼而梗著脖子大聲道:「怎麼了你?!你做下那種噁心巴拉的事兒還不許人說了?!」

    四寶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腳,兩人就這麼打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直到眾人回過神來才把兩人拉開,他嘴皮子利落,力氣卻不大,臉被打腫了,身上也被踩了幾個腳印子,不過四寶顴骨也青了好大一片。

    陸縝知道這事兒也只是淡然哦了聲,倒是成安拉著偏架,先把那人罰了一通,然後才取了藥膏過來給四寶上藥:「你說說你也是,犯得著跟那種狗東西計較嗎?」

    四寶疼的呲牙咧嘴,成安半點不同情她:「該,要是擱在原來督主還看重你的時候,這幫人別說跟你動手了,碰你一根手指頭都不敢,你看看現在?有多大的事兒,你認個錯不就完了嗎?」

    四寶捂著臉苦笑一聲,她也不是不知道低頭認慫的道理,可她和督主的事兒也不是認個錯就能解決的了的。

    成安把藥膏子就絮絮叨叨地走了,四寶還是比較在意形象的,再加上她明日要出宮辦差,取了藥膏準備努力把淤血揉散,就聽外面有人叫了聲:「四寶,有人找你!」

    四寶用帕子捂著臉出了司禮監,就見倚綠挎著個小籃子在外面等著,見她先問道:「寶公公,聽說你上回腦袋上受了傷,現在好點了嗎?」她咬了咬下唇,把手裡的小籃子遞給她:「我也買不起什麼貴重補品,就悄悄做了幾個芝麻餅,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這情形倒是讓她想到鶴鳴來司禮監探病的場景,她心頭不由得一暖,接過小籃子笑著道:「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倒是你最近如何了?」

    倚綠苦笑一聲,伸手拉開袖子,就見雪白的手臂上有不少傷痕,燙的擰的都有,她輕輕嘆了聲:「我上回直接跟枕…跟王昭儀說了,說我不想給太監做對食,求她不要逼我,她當時滿臉歉疚,扶我起來好言安慰了幾句,我當時還想是不是誤會王昭儀了,她其實是個好的,沒想到她接下來就變本加厲地折騰起我來,她自己雖然沒動手,卻指使手下人動手,她只袖手看著,這樣…比給太監當對食也好不到哪兒去。」

    她說完禁不住掩淚,四寶聽了心裡也很是不落忍,看著她俊秀不亞於枕琴的相貌,暗道可惜,寬慰道:「要不要我幫你想個法子,調任到別的妃嬪那裡去當差,只是得寵的妃嬪宮裡怕是很難進了。」

    倚綠聽完這話,眼裡閃過一道異樣的亮光,垂眸苦澀道:「跟誰還不是一樣?」她取出一把散碎銀子來,抓住四寶的手哀聲求道:「寶公公,你幫我個忙好不好?」

    四寶看了眼那銀子,差不多是倚綠全部積蓄,她便沒伸手接,只是道:「你先說說看,能幫的我一定幫。」

    倚綠堅持把銀子塞給她,神情猶豫:「你出宮的話,能不能幫我捎一柄檀香小扇和一對兒珍珠耳環來?不用多好的,樣子差不多就行。」

    四寶聽這要求十分莫名,見她吞吞吐吐的,神色便也淡了幾分,倚綠瞧出她神情有異,正要解釋,就見她擺手道:「幫你捎東西可以,我也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你也不用告訴我,以後有什麼事兒也與我無關,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倚綠見她肯幫忙,已經鬆了口氣,感激地欠身行禮:「我明白的。」

    四寶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司禮監,她其實很不喜歡參合進這些事情里,但倚綠到底是故人,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枕琴磋磨死。

    司禮監門口發生的事兒當然瞞不過陸縝,他倒是沒想到四寶一轉眼又跟個小宮女搭上了手,京里的貴介公子也不見得有她這般旺的桃花。

    四寶一回去,就見他目光又有意無意落在自己身上,出言問道:「你出去見誰了?」問完才發覺自己語調不太對,掩飾般的輕咳了聲。

    四寶想到上回對食那事兒,身子不由得貼牆縮了縮,低聲含糊道:「回督主的話,是奴才原來的一個朋友,她托奴才幫忙從宮外捎點東西回來。」

    陸縝明知道這時候不說話才是最好的,偏偏就忍不住,冷哼了聲:「你是在司禮監當差又不是開鋪面的,差事未必當的有多好,整日兜攬這些無聊的事做什麼?」

    這話有暗責她不敬業的意思,四寶臉色格外禁不住變了變,但上頭人說你還能反駁回去不成,只好低低應了個是。

    陸縝自知失言,他這幾日明明都在想做些什麼和緩氣氛的,可是一見到她跟旁人在一起又忍不住惱意,默了下才道:「你先下去吧。」

    四寶垂頭退了出去。

    她給這麼一鬧也覺著心力交瘁,再也提不起心來想別的事兒,第二天匆匆買好東西就塞給了倚綠。

    她本來沒覺著這事兒跟自己有什麼干係了,直到沒過幾天又聽到倚綠被皇上臨幸封為淑女的消息,心裡這才有些瞭然,雖然不知道倚綠是怎麼做到的,但是能從枕琴的掌控下逃出來當然最好,雖說成為宮妃也是萬般勾心鬥角,但總比當奴才任人作踐的強。

    倚綠賜住的是離石蘭軒不遠的桃李軒,她是新近搬進去的,要收拾的地方不少,正好收拾的活計落到四寶頭上,她到了地方,見倚綠一身簇新的月白色襦裙,顯得頗是清麗明媚,氣色也比往日好上不少,她欠身行了個禮:「李淑女,份例的東西已經給您收拾妥當了,您看看還有什麼疏漏的地方,咱們也好添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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