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頁
2023-09-30 00:44:30 作者: 七杯酒
一回到司禮監四寶就跟在他身邊挨前擦後欲言又止,陸縝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糾結,難道這小東西準備跟她坦誠了?
四寶左思右想了半晌,才鼓足勇氣叫了聲:「督主…」
陸縝伸手揉了揉眉心,像是要揉去隱含的倦怠,抬了抬眼,含著笑意看她,眼裡帶著隱隱鼓勵:「怎麼?」
四寶咬了咬牙,把袖子撩起來,哭喪著臉看他:「您看這個。」
就見她白白嫩嫩的胳膊上一道擦傷格外刺眼,陸縝:「…」
陸縝喝了口溫茶才平復好心情,蹙眉道:「傷口是怎麼弄的?」
四寶愁眉苦臉地道:「昨兒不留神在河岸邊的石頭上磕的,您早上也看見陳御史那咄咄逼人的樣子了,要是我被他看見這手腕上的傷,他能少了借題發揮?下午肯定要被他拿去刑部了!」
想想陳御史那德行,肯定能幹出這事兒來,再說她是在督主之前落水的,他們見到的那個手腕有傷疤的人在他們落水之後才上來,他更能說沒準四寶是在水下頭蒙了面然後上船行刺,只要抓住這點把她帶進刑部,她這條小命就算是徹底交代了。
所以她不能接受搜查的由頭又多了一條,不過她其實該感謝手腕上受了傷,不然她都不知道怎麼跟跟陸縝說她不能被檢查是事兒。
陸縝按了按眉心,頗是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這事兒交給我吧。」他頓了下,深深地看她一眼:「你還有旁的想要告訴我嗎?」
四寶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沒有了。」
陸縝狹長的眼睛一眯,聲調不自覺冷了幾分:「你確定?」
四寶還是沒聽出不對來,只是覺著督主古怪,訥訥地點了點頭:「我確定…」她小心轉了話頭:「督主,離下午只有幾個時辰了,下午的搜查…咱們怎麼應付?」
她見陸縝看過來,慌忙表忠心道:「我這可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咱們東廠,您想想看,要是被文官拿捏住了這事兒,他們能不借題發揮?」
話倒是合情合理,但陸縝卻沒有高興多少,目光從她臉上一寸一寸地打量過去,忽又笑了笑:「東廠里有精通易容的人,我本想著尋一個小太監來裝扮成你的樣子矇混過去,但是聽說一般相貌越相似,易容的難度就越低,被人識破的可能也就越低,我聽說內書堂的沈華采和你有幾分相似…」
四寶聽的簡直目瞪口呆,督主的腦洞要不要這麼大啊!怎麼就扯到沈華采身上去了?
她縱然不想和沈家有什麼纏扯,但也沒有拖沈華采入渾水的打算,慌忙擺了擺手道:「您說的哪裡話,都是誤傳,誤傳。再說人家是堂堂內書堂李大儒的學生,憑什麼冒這麼大風險來幫我呢?」
陸縝見她一臉驚慌,隨意笑道;「這無妨,世人總有弱點,只要拿捏住了,他就任由你揉圓搓扁,甚至還不敢泄露出分毫。」
四寶又想出一個理由:「可是咱們是太監,人家是…齊全人,怎麼能瞞得過去呢?」
「咱們是太監?」陸縝輕聲重複一遍,玩味地笑了笑,四寶正在心急,倒也沒多想,就見他吹著茶葉沫子不緊不慢地道:「前朝懿德太后把持朝政,淫亂宮闈,她當時正值當年,好上了年輕貌美的男子,為了掩人耳目把人帶進宮裡,特地設計了一種褻褲,尋常男人穿上之後和太監無二,在外頭不管是看還是摸都瞧不出分毫來,到時候只要把褻褲脫了,還跟正常人一樣,再說這種搜查也不會在身上搜的太過仔細,更不會讓人脫了衣裳的。」
四寶:「…」還有這種操作?!
四寶感嘆了一會兒這波騷操作才回過神,急忙道;「別別別,您可千萬別,隨便找個白淨的小太監冒充一二也就是了,反正他們跟我也不熟,應當是認不出來的。」
陸縝淡淡道:「既如此,那便罷了。」
他既然知道了四寶是個姑娘,也自然能猜到沈家原來幹過什麼喪盡天良的事兒,他倒是有心讓沈家那小子也嘗一嘗四寶在宮裡過的朝不保夕擔驚受怕的日子,但既然四寶沒這個心思,他也就無可無不可了。
陸縝叫進沈寧來吩咐道:「去吧馮琦找過來,讓他把傢伙都帶齊了。」
四寶見他答應才稍稍鬆了口氣,她忍不住在心裡暗暗猜測,可能督主已經知道些沈家的事兒了,不然也不會一口就提起沈華采…
她正低頭琢磨,底下人就已經擺好了午膳,她來不及深想,見他蹙著眉隱隱有些不舒服,忙道:「督主,您昨晚上受了涼就不要吃這些油膩膩的了,我去讓人給您煮完白粥來。」
陸縝笑了笑,比平時少了幾分居高臨下的氣勢:「難為你有心。」
四寶轉身去煮粥,眼看著他喝了這才放心。
易容也不是多麼容易的事兒,眼看著馬上要到下午這才易容頂替四寶的人才裝扮成功,不過裝扮出來讓四寶都吃了一驚,易容之後這人和她幾乎有九成相似,只有兩人站在一處才能看出高矮的差別,旁的幾可亂真。
她忍不住繞著被易容的這人仔細打量,總覺著他眉眼格外熟悉,見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躲閃,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沈華采?!」
那人不答,只悶悶地嗯了聲,她又驚又怒地看向陸縝:「督主您…」您不是答應了不拉沈華採下水嗎!這話她不好質問,只能瞪大了眼看著陸縝。
陸縝沒想到她敢為了個坑過她的人對自己又是吼又是瞪的,不覺眯了眯眼,先轉頭對馮琦吩咐道:「先把人帶下去,教他該怎麼說。」
他撐著下巴看向四寶:「你膽子倒是不小,忘了誰做主了?」不過有點像家養的小貓,偶爾亮亮爪子倒是有些可愛,既然喜歡她,連她的爪子他也一併喜歡,這麼一想,心裡的火氣不覺去了幾分。
四寶忙整理了一下表情,請罪道:「奴才不敢。」
沈華采深深看了四寶一眼,一言不發地跟著馮琦出去了,陸縝這才雲淡風輕地道:「在問過你之前,我先派人問了他,他聽說你有麻煩立刻就應下了。」
四寶張了張嘴,神色複雜地看著他,沈華采還有大好的前程,完全沒必要把自己拉下水幹這事兒,而且現在的四寶嚴格地說也不能算是他親姐,他知道之後該有多麼難受?但是她能怨誰?怨督主嗎?督主說到底也是為了就她的命,她更怪不著了。
她思來想去,還是恨自己窩囊沒用,好歹在宮裡混了這麼久了,一點出息也沒有,遇到事全靠別人搭救。
四寶不自覺陷入一種深深地自我厭棄的情緒里,連帶著眉眼都消沉了不少。
陸縝見她如此,眉心不由得攢了攢,轉眼就把她的心思猜了個七八,語調溫緩:「這是天降橫禍,這也不能怪你。」
四寶悶悶地應了,他頓了下才問道:「你和沈華采…就沒什麼想告訴我的?」
四寶張了張嘴,他卻又擺了擺手:「罷了,這回事了了再說吧,下午他們來搜查的時候你就躲在屋裡不要出來,等他們走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