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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44:30 作者: 七杯酒
    沈華采眼睛一下子亮了,四寶才不管他什麼心情,她只急著把人打發走,敷衍完就直接走人了,她最近確實還要出宮辦事兒,不過不是後天,是大後天。

    她本來也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反正想著沈華采沒等到人自然而然就走了,估摸著被騙一次也不會再來纏著她,但大後天出宮當差的時候她鬼使神差地往長風街口瞄了眼,竟然真的看見沈華採在柳樹下帶著,兩隻手很沒形象地縮在袖子裡,眼底下兩圈大大的青黛,面色顯得很是疲憊。

    四寶沒想到真遇到牛心的人了,她正無語的時候,沈華采已經眼尖瞧見了她,面上的疲憊一掃而空,伸手奮力揮了揮手,眨巴著大眼睛一臉希冀地看著她。

    四寶只得走過去,挑眉問道:「我不是讓你昨天等著嗎?怎麼你今兒倒過來了?」

    沈華采明明有理,竟然被她問出幾分沒理的窘態,不好意思地道:「我昨兒也來了,怕你記錯了時間,所以一直在這裡等著,幸好你過來了。」

    四寶瞪大了眼睛:「你就這麼等了一天,見沒人過來為什麼不回去?」

    沈華采更為不好意思,指了指旁邊的茶攤:「也沒有乾等,還在茶攤上坐了一陣。我怕萬一你忙耽誤了功夫,我要是回去了就再也見不找你了。」

    四寶更煩了,既煩他這樣老實,又煩自己心軟,早知道就不過來看了!她狠狠心冷笑道:「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我不是忙忘了功夫,我就是看你不順眼想騙你白等,這下你滿意了吧?!」

    沈華采嘆了聲:「我知道。」他默了會兒,又低聲道:「我做錯了,我應該受著的。」

    四寶就是吃軟不吃硬,聽完這話更是燥的不行,帶著他到了一處隱蔽的茶鋪,惡聲惡氣地道:「你不是有話想說嗎?我給你個機會,你說吧。」

    沈華采抿了抿唇,抬眼飛快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對不起。」

    四寶抱胸冷笑:「你要說的就是這個?」

    沈華采不敢在看她,看著桌面的茶碗輕聲道:「我小時候不知道淨身進宮是什麼意思,只是常看見爹娘滿面愁容…宮裡派人來的那天,我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娘給我端了碗『安神茶』,我喝完之後一覺睡到第二天晚上,醒來之後第一件事兒就是要找你,一直追到城門口,怎麼追都追不上,後來跑的嗓子冒了血,爹命人強行把我捆了回去…」

    四寶搭在雜木桌上的手指動了一下,沉默不語。

    他面色悵然:「我天天鬧著要找你,只要一鬧起來,爹就把我關在黑屋子裡說是要給我敗火,關的時候多了,我就把咱們小時候玩過的東西也放在黑屋子裡,想你的時候就挨個摸一遍,後來爹娘見關著我沒用,就告訴我,讓我好好讀書,只要能讀好書,做了大官,以後就能見著你,把你接出來讓你享福。」

    四寶不覺怔住了,默然道:「我以為爹很疼愛你的。」

    沈華采把粗茶一口飲盡,反倒奇怪地看她一眼,聲音沉悶:「爹素來就是這樣,你忘了嗎?小時候我不肯讀書,他就抄著戒尺在後面逼我,夏天生痱子了要念書,冬天身上生凍瘡了還要讀,你…之後爹更是變本加厲,生怕我念不好不能重振家裡。」

    她又沉默了,原身的記憶殘存的不多,她一直以為原身的親爹讓女兒代替兒子進宮是因為過分溺愛兒子,現在聽了沈華采是敘述,似乎沈夙也沒有多麼寵溺兒子,硬要保下沈華采的原因,只是因為他是個兒子,一個能讀書能娶妻,能為沈家傳宗接代的兒子而已,這樣念下來,生生把沈華采念成了一個天真的書呆子也就不奇怪了。

    倘若沈家還有第二個兒子,有香火留存,他還會不會冒此大險讓閨女頂替兒子進宮呢?

    四寶搖搖頭,甩掉心裡的念頭,沈華采繼續低聲道:「後來爹先說你過世,後又幫我改了名字,重新捏造了個身份,說我是…」他頓了下才無奈道:「說我是風塵女子所出,經過多年才認祖歸宗。」

    四寶冷哼,語帶輕蔑:「他可真是個能人。」

    沈華采沒有反駁,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硬是忍住了沒把稱呼叫出來,低聲道:「我原本想著咱們小時候那樣好,所以開始你不理我,我很難過…最近我回去一直在想,如果把咱們倆換個個兒,我會怎麼辦?後來我左思右想,我也沒法原諒自己,現在更不能腆著臉求你原諒…」

    四寶明知他也是無奈,但那又如何?自從姐弟倆被偷梁換柱那一刻,什麼都變了,她想到原身那個小姑娘,輕輕搖了搖頭:「回不去了。」

    確確實實回不去了,而且只有她知道為什麼回不去了,原身已經死了,沈華采就是道一萬句歉他姐姐都沒法聽見了。

    沈華采急急道:「我真的不會再求你諒解我,以後也不會再纏著你,我只是想著你以後有什麼麻煩,有什麼難處,來告訴我好嗎?我想能幫你做些什麼,不論遇到什麼,我都能站在你後面。」他現在徹底想明白了,也不敢再奢求親姐原諒,能做些什麼恕罪就已經知足了。

    四寶沉吟片刻,嘆了口氣道:「這事兒不是當年的你我能控制的,你這麼執著又是何苦?咱們各自安好就罷了。」

    沈華采低聲道:「姐姐說的我都知道,只是我和姐姐,終歸是血濃於水的同胞姐弟。」

    四寶除了嘆氣還是嘆氣,她本來不想和沈家人再有什麼牽扯,但也沒打算一輩子在宮裡當太監,什麼時候有恩典了還能放出一批下人,這麼一想,在宮外認識個有功名在身的人辦事也不算太壞,以後倘真出了宮,也不會隨便受人欺負。

    她收回飄遠的思緒,眼看著沈華采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搖頭道:「再說吧,時間差不多到了,我要趕著回宮了。」

    也許原身聽完沈華采的一番話會有所觸動,但對她而言,權衡利弊才是最重要的。

    沈華采沒聽到她直接否定已經是萬幸,也不敢再多問,眼巴巴地目送她走了。

    一路上四寶心情格外沉鬱,一直到進宮都拉著個臉,她見陸縝沒回來,本想進屋躺一會兒的,沒想到皇城這地邪門,才想到陸縝,他就騎著快馬進來了。

    他邊騎馬邊吩咐道:「後日是四皇子設宴的日子,你隨意幫我備一份兒看的過去的禮送到他府上,別讓人瞧不過眼,也別逾越太過。」

    沈寧應了個是,陸縝現在哪個皇子的臉色都不必看,只需要把皇上給的差事辦好,他這個東廠督主就能坐的穩如泰山,至於兩個皇子的明爭暗鬥,他大可以站干岸看熱鬧,既不必近也不必遠,等兩人分出個你死我活,他再拱手道一聲恭喜,不管誰當皇帝,左右魏朝離不開東廠。

    沈寧再應一聲,又請示道:「督主,朝中的實力盤根錯節,咱們說是片葉不沾身,但有些事兒上終究難躲得過去,兩個皇子那邊又逼得緊…看來也不打算給咱們看熱鬧的機會,咱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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