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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44:30 作者: 七杯酒
馮青松撇撇嘴:「我倒是想,督主也得認得我是誰啊。你這又沒災沒病的,買了東西為什麼托別人給送過去,不是顯得你太沒誠意了。」
四寶給他噎住,她那天買的東西都是放在懷裡的,雖然經過這麼一番折騰,但是東西竟然一樣沒少,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她怕推脫太過馮青松起疑心,於是心事重重地去了司禮監,來人通報卻說陸縝不在,她竟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正準備往回走,迎面卻跟陸縝正撞上了。
她慌忙行禮:「督主。」
陸縝排場煊赫依舊,垂眸見她臉色蒼白,沒了往日的精神,不由得蹙了蹙眉,頓了下才問道:「你有何事?」
四寶張了張嘴,低聲道:「上回奴才出宮給您捎帶了點東西,這回特地給您送過來了。」
這話也有氣無力的,陸縝甚至懷疑她是不是生病了,抬手讓她直起身:「跟我進來吧。」
他徑直回了屋裡,偏了偏頭問她:「你買的什麼好東西?」
四寶惶惶地在兜里掏摸一陣,摸出一個小墜兒來,不過不是那個扇墜兒,而是女子用的一隻耳墜,是她幫宮裡的女官捎的。
陸縝挑了挑眉,眼波微橫:「你就送我這個?」
四寶臉一紅:「拿錯了拿錯了。」這是她給宮裡幾個姑姑帶的,她把扇墜兒拿出來,用絹子包好:「這才是給您的。」
要是平時陸縝肯定要問她身上怎麼會有一隻女子的耳墜,這時候卻瞧出旁的端倪來,折腰坐在帽椅里,淡淡看她:「你怎麼了?」
四寶裝傻:「奴才…沒怎麼啊。」
陸縝眯了眯眼,他這兩天沒見到她,好像這小東西出了一趟宮,這回回來再見她就有些不對了。
他見她眼神閃爍,輕輕哦了聲,神色卻放鬆下來,悠然問道:「你前日出宮出了多久,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東廠的名號讓人一聽就不寒而慄,它讓人膽寒的地方不僅僅在於各種讓人膽寒刑法,更有各樣層出不窮的逼供手段,甚至不需要上刑,三言兩語就能把想知道的套問出來。
四寶是個伶俐人,但是在他跟前,那些伶俐卻不夠看了。他近幾年都沒有親自審問人,也沒哪個犯人配得上他親去審問,但那本事仍然在,四寶撞在他手裡,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了。
他看起來問的甚是平和,神情也從容,看起來不過是三兩句閒話,四寶提著小心照實答了,到了後來越來越凌厲,譬如:「你辦事兒花了多久,什麼時候從恭儉胡同里出來的?」
四寶咬著下唇道:「大概是未時末…」
他漫不經心地吹著茶葉沫子,繼續問道:「什麼時候回的宮?」
回宮的時候侍衛肯定知道,這個想瞞也瞞不住,她低著頭,聲音更沒有底氣:「回督主的話,戌時過幾刻。」
他唔了聲:「那這中間的兩個多時辰你都幹什麼去了?」
四寶繃著脊背,強忍住奪門而出的衝動:「就,隨意逛逛。」
他道:「連著逛了兩個時辰,你果真不嫌累,我倒是真想知道,哪裡的街巷夠你逛兩個時辰的,戌時宮門已經快落鎖了吧,你難道要告訴我,你逛的忘了時間,這才急急忙忙地趕回來?」
四寶支支吾吾地編不出來了,萬一他要再問那地方有什麼商鋪有什麼牌坊她可真答不出來,她一直知道督主很厲害,但她也真沒想到他厲害到這種地步,從些微的反常就把真話快問出來了。
她額頭涔涔地冒著冷汗,莫名地冒出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督主以後要是有老婆,他老婆絕對不敢在外頭亂來!
陸縝的眼睛狹長而漂亮,看人的時候簡直勾魂攝魄,她現在就被這雙眼睛凝視著,不知不覺臉白的跟紙一樣。
他放下手裡把玩的茶碗,長而白淨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
「還不說實話?」
第二十五章
四寶只覺得頭暈目眩,不由得伸手捂住了額頭,木呆呆地看了他半晌,嗓音輕顫:「督主,我,我殺人了。」
陸縝連眉梢都沒動一下:「什麼人?」
他心裡其實是鬆了松的,方才瞧四寶那模樣,他還以為她做了什麼背叛他的事兒,聽她說完才知道不過是死個人而已,對他來說還真算不得什麼大事兒。
殺人是重罪不假,但也得看是誰犯的,背後有誰保著。
只要他有心保一個人,就是皇上來責問,他也有能耐讓人碰不著她一根頭髮絲。權傾朝野這四個字,都是實打實的權勢累積,可不只是坊間流傳的名聲。
四寶眼淚都給他嚇出來了,聲音哽住,一邊把眼淚憋回去一邊道:「是十三皇子派來的侍衛…」
陸縝只聽這一句便把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眼底透出幾分狠厲,碗蓋在茶盞上輕輕一磕,呼出口氣,他又緩了神色,挑眉問道:「你一個人能殺兩個身手不錯的侍衛?」
四寶想到謝喬川,咬牙堅持道:「就是我一個人殺的,我趁他們不注意,奪了他們的匕首捅死一個,又用石頭砸死了另一個。」
陸縝當然不會信這種毫無邏輯的謊,同時很輕易地推斷出了事情的真相,四寶身邊肯定有人護著他,身手不錯,而且應該是一人所為,不然風聲早走漏了,兩個侍衛八成是被這一人殺死的。
他對幫她這人下手的狠辣沒有意見,但瞧見四寶咬緊牙關護著這人,心裡多少有些不痛快。
不過這也無妨,回頭讓成安查一查是誰那天跟四寶一道兒出宮的就是了。
陸縝垂眸思索片刻,又道:「說說那日的情形吧。」
四寶本來都做好他大喝一聲拍案而起拿人進東廠的架勢了,覺得他不像是要依法查辦的樣子,小聲道:「督主…您不拿我啊?」
陸縝瞧的好笑:「我為什麼要拿你?」
四寶腦筋還沒轉過來:「我殺人了啊。」
他打開博山爐的蓋子,用銀簽挑了挑裡面的香灰,讓一縷安定心神的香味逸散出來,悠悠道:「倘若殺了人的都要依法查辦,那麼宮裡只怕有七成的人都要進東廠了。」
他走過去伸手托起她下巴,觸手柔綿,手感極好,他語帶調笑:「就你這樣的身子骨,進了東廠能捱幾下?」
四寶正心煩意亂,沒注意到兩人此刻的隱約曖昧,她捂著額頭,不由自主地說了心裡話:「可…奴才現在一閉眼,就能看見那兩個人的屍首。」
他說完見她一臉惶然,眼睛還紅著,心頭一軟,抬手她按著額頭的手拉下來,緩聲道:「你這並不算殺人,是正兒八經的防衛,難道土匪進了家裡,你還不能拿刀反抗了嗎?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你,你又有什麼錯兒了?」
也許是薰香真有靜氣凝神的效果,也許是他溫緩的嗓音,四寶不知不覺心就定了下來,訥訥道:「那督主…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