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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44:30 作者: 七杯酒
陸縝自不知兩個小太監的愛恨情仇,讓幾人把公文放好,便轉向成安道:「帶她去食間用飯。」
第七章
司禮監人多,食間也格外大些,不過大歸大,裡面吃飯的人卻極有規矩,一點都不忙亂,成安把她領到地方之後還不知道從哪裡摸出碗糖蒸酥酪來:「你小子運道好,這是督主賞的。」
四寶聞了聞,不但沒有奶腥味,還有一股子桂花香氣,但她的面色依舊很愁苦:「安叔,這東西是好東西,就是我喝不得奶子,我有病啊!」
這身子有乳糖不耐症啊!
成安沒好氣地戳了她一指頭:「我看你確實有病,不管你是什麼毛病,只要喝了不會死,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喝了!」
四寶嘆口氣:「死倒是不會,就是會放屁。」
成安:「…」
他下意識地捂住鼻子,頓了會兒才把小瓷碗往她手裡一塞:「行了行了,你也別跟我這兒貧了,你要是不喝,就拿去送人,還能做個人情。」
四寶喜滋滋地應了,她左右尋了尋,見中間桌子差不多都坐滿了,就在一處偏僻的有空位的桌邊坐下,她還沒來得及挪凳子,就聽旁邊一道清冷的聲音:「勞駕讓讓。」
她下意識地往一邊挪了挪,又忙忙地抬起頭,謝喬川就在她身邊落座了,坐的挺拔端正,側臉白皙俊俏,一眼看去那風儀就跟旁邊縮肩含腰的小太監。
四寶聽說他原本好像還是什麼世家公子,因為落了罪才被送進宮裡,看來如今雖落魄了,那儀態終究是沒丟下。
她略帶緊張地看了眼謝喬川,這才發現他嘴角有一塊烏青,她心裡『咯噔』一聲,想到剛才兩人撞的那一下,別是她撞的吧?
謝喬川這回終於用正眼看見她了,不過臉上仍是波瀾不興的:「是你啊?乾弟弟。」
四寶便知道他這是認出來了,訕笑幾聲,他已經低垂了長睫:「馮青松還好嗎?」
四寶乾笑道:「乾爹挺好的,能吃能睡。」
她頓了下又問道:「你臉上的傷…我弄的?」
謝喬川看了她一眼,似乎覺著她問的是廢話,
四寶想要道歉,可轉眼這張六人桌被坐滿,食間端了飯菜上來,四葷二素和當中一碗魚湯,都還騰騰冒著熱氣,米飯也選用的是上好的齊眉稻米,噴香撲鼻。
就衝著這伙食也有大把的人削尖了腦袋要往司禮監鑽吶!
四寶給自己盛了碗米飯悶頭吃了起來,她吃著吃著就覺出不對來了,倒不是有人跟她刁難,而是坐在她旁邊的謝喬川,夾個菜吧不是被人撞掉筷子就是被人打翻了碗,一頓飯下來就只動了幾筷子。
她不是個遲鈍的人,定睛看了眼,才認出惡意打翻他碗的,正是今天送公文的時候給他使絆子的那個。
謝喬川險些都忍不住要發作了,但又硬是忍了下來,目光冷冷地從刁難他那人面上掠過,清美的面容幾分戾氣,最後乾脆直接離開了桌子。
兩人當干兄弟的時候處的還湊合,四寶沒想到他在司禮監混的好像挺慘,又想到原來的乾兒子事件,以及他嘴角的烏青,心裡的愧疚隱隱升騰起來,再加上想到她以後沒準跟司禮監還有不少往來,提前把關係搞好也沒壞處,於是用桌上的花卷夾了點肉菜,一手托著糖蒸酥酪就往外走。
正好謝喬川正在外面掃地,她走過去咳了聲:「額…臉上的傷好點沒?」
她此時仔細看了才發現他的衣裳袖口都起了毛邊,顯得很是陳舊,人被舊棉衣一裹顯得格外清瘦,似乎瘦的只剩下風骨了。
謝喬川一怔,似乎很詫異,略打量她幾眼,似乎在揣度她想幹什麼,頓了會兒才不咸不淡地道:「還成。」
四寶把歉意帶到:「我不是故意的。」
他又道:「我知道,你沒那個故意的膽子。」
四寶:「…」
兩人尬聊完了就沒啥說的了,四寶乾脆把油紙包的花卷和酥酪往他眼前一遞:「方才…我看你中午好像沒吃多少,要不要再來點?」
謝喬川目光從花卷上掠過,帶著顯而易見的嫌棄,落在酥酪上倒是停頓了一下:「這是哪裡來的?」
四寶沒好意思說她自己吃不了才給他的,老實道:「督主賞的。」
她開了腔就活泛起來了,嘴上跑馬:「雖然咱們沒緣分真當兄弟,但是我有什麼好事兒還是想著你的,你看督主賞下的一碗糖蒸酥酪我自己都沒捨得吃,特特留下來給你,夠意思了吧!」
這話擱在往日實在不可信,不過瞧他如今這落魄模樣也沒什麼可圖的。他想了想,眼底多了幾分不易覺察的暖意,伸手卻先接過那還有餘溫的花卷:「那你叫聲哥來聽聽?」
四寶:「…」
她看著謝喬川把花卷吃完,本想直接回內官監的,沒想到半路又被叫過去伺候筆墨了。
陸縝這時正在低頭批紅,四寶邊磨墨邊賤兮兮地糾結,和督主下棋她每次都給虐的死去活來的,但是督主要是不找她下棋吧,她又有種失業的危機感。
他堪堪落下最後一筆,伸手輕輕敲了敲桌面,四寶這才反應過來,懸著手腕專注地磨墨,他用狼毫筆飽蘸了,寫出來的字濃淡適宜:「不錯。」
四寶立刻道:「主要是您的字好!」
陸縝眼睛有些乏了,冷不丁瞧她一眼,覺得甚是養眼,他似笑非笑:「中午你也在司禮監逛過了,覺著如何?」
四寶不知道他突然問這個是做什麼,怔了下才斟酌著道:「回督主的話,司禮監是十二監之首,我們內官監如何能比的?別的不說,就這吃食上都差了不少。」
『我們』兩個字就讓陸縝心裡泛起淡淡不悅,想了想又覺著自己無聊,十二監不管怎麼說都是歸他管,司禮監和內官監分工不同,更沒什麼好比的,他都說不上來這較的是哪門子的勁。
他一哂:「你倒是會說話。」
她就在一邊安安靜靜地伺候筆墨了,目光冷不丁落到一處攤開的帳目上,一眼就發現了兩三處錯漏,她張了張嘴,想到這是在司禮監,又果斷閉上了。
陸縝顯然覺察到了,測眼問道:「怎麼?」
四寶心裡掙扎了一下,老實道:「方才不留神看了眼帳本,有幾處算錯的。」
他哦了聲:「哪裡?」
心算可是小學課程,四寶頗有自信地把幾處算錯的地方指出來,他低頭看了眼,果不其然,他又伸手翻了翻,是司設監的帳本。
其實這也不能怪司設監的人,能進宮做太監的,大半都是窮苦人家,這樣的人家,也不可能教的起孩子認字算術,大多數人還是在宮裡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學的,要求人家一點不錯太勉強。
他起了些興味:「你會算術?」
四寶本來想挺胸,又不大敢在他面前嘚瑟,胸脯癟了下去,謙虛道:「會一點,有時候幫我乾爹對對帳,時候久了也就越練越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