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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42:20 作者: 南風甜島
    那些年戶籍還沒聯網,給鑽了空子,加上原主讀的學校也不正規,連學籍都沒有,後來村里幹部又給辦了學籍,還作為貧困生減免了部分學費。

    黎洪濤深感一切都是命運的饋贈,一心等著兒子考個體面的大學,那時也剛好成年就能帶去變性,再等兒子徹底變成了女人,兩人就拿著婚書去找盛家。

    這一整套計謀,在他看來,簡直堪稱完美。

    為此,黎洪濤還改掉了多年爛賭的惡習,整日去工地搬磚,攢兒子的學費整容費,還送人去學幾百塊錢一節的鋼琴課,又托人從國外買了激素藥,從內到外把兒子往淑女的方向培養。

    如此砸出去大把鈔票時間,六七年後,本來清秀的兒子竟然不負所望,真長成了品貌俱佳的淑女,只不過是表面上的。

    黎洪濤眼瞅著成為豪門親家的好日子即將實現,某日一時高興帶著工友一頓胡吃海喝,第二天工友醒來一瞧,這人酒精中毒已經涼了。

    黎洪濤死後,長期被精神洗腦的原主卻沒有改變原本異於常人的女裝生活,依舊頂著女性的身份入學學習,而本身的抑鬱症、孤僻性格,裝病不參加集體體檢與體育活動等,都成為他隱瞞真實性別的常規手段。

    後來便是認識盛明宇,在他的攛掇下拿著婚書嫁進盛家。

    只能說,這案情的離譜複雜程度恐怕連小說都編不出來,隨便找家媒體報導,妥妥入選年度奇葩新聞。

    不過盛家礙於顏面,把這事壓得死死的,除卻豪門圈子內茶餘飯後津津樂道之外,目前沒有哪家媒體敢於報導。

    黎原呆呆地眨了眨眼,腦海中縈繞著陳律師講述的這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過往,依然恍恍惚惚,轉不過腦袋。

    另一邊,陳律師見他緘默不語,不再等待,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合同,翻到最後一頁簽字的地方往前遞了遞。

    「黎先生,這是您和盛檁先生的離婚協議書,請您簽字。」

    語氣還算客氣,卻不給絲毫商量的餘地。

    時隔兩日,黎原聽到這個無比熟悉的名字,渙散的思緒登時凝結。

    那天,那人突然吐血昏迷,黎原本來已經一起坐上救護車,不料救護車剛到醫院,他就被警察帶走了。

    作為詐騙嫌疑人。

    黎原惶惶地抬起頭,乾裂的嘴唇顫抖著:「他……還好嗎?」

    見此情景,陳律師輕蹙了下眉頭,按照盛家的吩咐,他沒有必要做多餘的事,更不需要說多餘的話。

    可看著面前眉宇憂慮憔悴不堪的人,不由地想起不久前處理醉漢那事時所見的畫面,竟是莫名襲上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許是一時心軟,他簡短回答道:「昨日剛從icu轉到普通病房,目前情況還好。」

    氣氛陡然凝重,又漸漸隨呼吸舒緩。

    沒事就好。

    黎原攥緊的手心一點點放鬆,末了,仰臉輕笑了下。

    「好,我簽。」

    他竭力讓神色輕鬆,手指卻止不住發抖,抓不住簽字筆,掉了一次,又匆匆撿起來。

    陳律師提醒道:「黎先生,協議書上需要簽您當初結婚時所用的名字。」

    「……好。」黎原垂下眼睫,捂筆的手緊了緊。

    落筆之前,他的目光不由地瞥向旁邊另一方的簽名處,那裡空空蕩蕩,並沒有那個人名字。一時間,筆尖微頓懸在紙上,竟然盼望能夠被那人原諒。

    思來又覺可笑,分明自己差一點就要坐牢了,不起訴那是人家大度。

    縱使他沒有真的做出騙人錢財、人身傷害的事情,但總歸是騙了感情,法律上雖沒說騙感情犯法,可騙就是騙。

    虛假,狡詐,貪心,滿嘴謊言,那個人,怎麼可能原諒這樣的自己。

    黎原搖了搖頭,不敢再深想下去,快速將名字潦草簽下。

    陳律師接過他遞還的協議書,檢查妥當收進公文包,臨走前又說:「盛家還有一個條件,希望黎先生今後再也不要出現在盛先生面前,且不得以任何形式騷擾他,否則,盛家隨時考慮對您重新起訴。」

    黎原沒應聲,垂下眼帘,很輕很輕地點了點頭。

    他不知這一切是不是那個人的意思。

    只不過,似乎不是那麼重要了。

    -

    律師走後,被拘留整整兩日的黎原終於重獲自由。

    他站在警察局門口,迎著溫煦的陽光,眯了眯眼睛。

    對面充滿煙火市井氣息的街道映入眼眸,一切如同蒙了薄霧一般,恍如一場飄渺的幻境。

    突然,干扁的肚子「咕嚕嚕」叫喚起來,才把心神拉回現實。

    生活不是一本純愛小說。

    什麼情呀愛的,在基本的生存需求之下,顯得蒼白而無力。

    黎原尚來不及悲戚,就要面臨如何生存下去的嚴峻問題。

    他沒有錢。

    從前吃穿住行幾乎沒有花錢的地方,住豪宅開豪車,車接車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從來不為金錢發愁。

    然則今時今日,他如同那個午夜十二點失去魔法水晶鞋,準時被打回原形的灰姑娘,一下子什麼都沒有了。

    就連王子對他的愛,好像也……

    眼眶莫名有點酸澀,一定是太長時間未見陽光,眼睛不太適應。

    他快速眨巴眼皮,把奇怪的液體強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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