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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41:12 作者: 木瓜黃
「你能耐啊,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這樣偷偷跑了,這要出了問題誰負責?啊?!打電話也不接,還關機……」李光宗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他簡單抒發完,強壓下怒火,故作溫柔地問,「行,我不罵你,你告訴我你現在在哪?」
邵司敷衍道:「……我,在外面散步呢。」
「……」李光宗這下是真憋不住了,他『騰』地一下從沙發椅上站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呼吸聲格外沉重,「散步……如果你說的散步就是跟顧影帝兩個人擠在一間小破雜貨店裡,掏半天褲兜只掏出來幾個鋼鏰和一小捲毛票的話,很好,你這步散得非常好!」
「什麼?」邵司停住腳步不再往前走,心裡咯噔一下。
那廂李光宗還沒組織好語言,說了一通都沒在重點上。
而聽完全程的顧延舟低頭擺弄兩下手機,然後把屏幕拿到邵司面前:「熱搜。」
[王某某]:沒什麼想說的了,大家自己看視頻吧,呵呵。[/視頻連接]
邵司沒忍住爆了句粗口。
這視頻都不是從外邊偷拍的,直接用了人家店裡的監控錄像。
畫質粗糙,他們兩個雖然裹得很嚴實,不過有一個鏡頭邵司因為覺得太悶,把口罩微微往下拉,透了會兒氣。
邵司簡單看了幾眼,突然有點好奇這次熱搜給他們打上的標籤是什麼。
於是他又折回去,看到微博熱搜榜上一個冉冉升起的新話題:窮鬼夫夫深夜幽會。
……
網友肯定不吃這套,逛個雜貨店沒帶錢而已,這得是有多閒。
邵司帶著這種想法,點開網友評論。
然而滿屏幕都是:
----天啊,太可愛了吧!原本掃蕩了一堆東西,結果刷卡的時候直接懵了哈哈哈哈只能先把東西全都放回去。
----有沒有人注意到七分零六秒,邵爹不敢置信自己口袋裡只有四個鋼鏰,還想去翻顧影帝的哈哈哈哈哈。
----這波貧窮的狗糧我吃了。
邵司啞然:「都什麼玩意兒?」
顧延舟收回手:「我比較想知道,一個連刷卡機都沒有的店,為什麼會裝監控。」
……這真是個好問題。
然而現在也不是關注這種事情的時候,邵司報了醫院名字就掛斷了電話。
一行人擠在單間病房裡,歐導呼吸聲仍有些紊亂,他睜著眼,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病號服尤其寬鬆,穿在歐導身上顯得小了一號。
「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歐導慢慢地說著,手指在床單上曲成無力的姿態,「我已經沒事了,你們先回吧,明天都還有戲……我一個人能行。」
葉瑄說過,等歐導醒了,她就把這事兒攤開來好好談。
果然,在他們幾人的注視下,葉瑄緩緩開口道:「歐導,我想跟您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葉瑄,葉清是我叔父。」
歐導掙扎著起身,扎在手背上的輸液針差點歪掉:「你說什麼?」
邵司適時地也表現出幾分驚訝,因為他心裡早就有過猜測。
果然是……
親屬關係。
「我很小的時候,在家裡閣樓上,翻到一本日記本。」葉瑄緩緩閉上眼,提及那段回憶,面露難色,「第一次看到那本日記,我還不識字,但我看得懂扉頁上那個『葉』字,因為我名字里也有一個它。」
舊時光像一扇封塵已久的大門,每推開一次,都會被它身上抖落的積灰嗆住口鼻,生生嗆到窒息。
那時候的葉瑄還只是個孩子,她把日記本隨手扔在了不知哪個角落裡。
直到多年後,突然要搬家,她整理東西的時候,在閣樓角落裡又發現了那本日記本。
這回她認得了,這個日記本的主人叫:葉清。
很厚的一本,因為裝訂技術不佳,加上內頁已經有些散開,甚至還有幾頁缺頁。
這個日記本陪伴葉清多年,被自己、被社會所壓抑的性向,大概只有在寫日記的時候才能暢所欲言地悉數傾訴出來。
他是個同性戀,三十三年前,社會對同性戀的包容性有多大?
葉清自己那套無父無母的說法,其實是假的。葉家是個世家,他作為葉家備受寵愛的小兒子,從小被寄予了很多厚望。只是誰曾想得到,他長成了葉家的污點。
1992.3.1,陰雨。
今天好像在街頭遇見了大哥,但他並不願意見到我。
也許我該換個名字……可『葉清』這個名字,是我同家裡最後的聯繫。世間姓葉的人那麼多,只要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
1992.3.17,晴。
我喜歡唱戲,只有在戲台上,沒有人會對我指指點點。
我扮虞姬跟項羽相愛,我唱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娑,大家拍手叫好。
只有那個時候,我才是自由的。
葉瑄:「我一直不知道,他日記里寫的那個建邦是誰,我托人去查過,可是查無此人。」
周衛平不敢跟她對視。
「你為什麼能夠這樣若無其事,若無其事地繼續過下去?你之前否認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後來我偷偷跟蹤過你。」
那晚葉瑄站在周衛平家門口,看裡頭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她就覺得渾身發冷。
周衛平半響才道:「你活在21世紀,從小就生活在一個較為開放的環境裡,在你接受的教育里----同性戀是正常的。可你如果回到三十年前,那個時候,全世界都不把我們當人看。」
「我承受不住這個壓力----太難了,我只是想過正常人的生活,想讓父母長輩在別人面前能夠抬得起頭……就連葉清,他也沒有支撐下去……我想我有選擇的權利。」
葉瑄聽著聽著笑了:「你以為他是因為這個才自殺的?他還沒那麼脆弱,因為活在一個不被認可的世界裡就選擇糙糙了結自己的生命。」
周衛平一愣:「什麼?」
邵司聽得認真呢,門突然「砰」地一聲被人打開,李光宗人還沒進來,聲音先到了:「邵司----你站著別動,我今天非得跟你打一架!」
「……」
李光宗中氣十足,邁進來一條腿,撩起袖子,摩拳擦掌:「嘿呀,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一時間,病房裡靜默下來。
幾人齊齊往門口看。
邵司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媽的智障。
第四十五章
「知不知道進門之前要敲門?」邵司指指門,「出去, 把門帶上重新來, 我數到三,二, 一……」
李光宗:「……」
邵司很少命令別人,但只要他一用那種命令的語調, 就特別能唬人。
那副面無表情,又理直氣壯的樣子, 不小心沒防備就被他牽著走。
於是李光宗條件反she往後退兩步, 帶上門,然後立馬抬手敲了兩下:「您好, 我可以進來嗎。」
邵司乾脆利落地將門反鎖上,伴隨著落鎖聲,他回道:「……不能。」
啊!真是!
李光宗一臉懵逼地被關在外面,像個可憐至極的孤寡兒童。
李光宗的出現,緩和了屋內的氣氛,葉瑄平靜下來,對周衛平的態度不再那麼刻薄。
就像周衛平自己所說的那樣----他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他不需要替葉清『守寡』, 他沒有義務滿足大家對愛情的期待,期待他會用一生不娶去懷念他。
葉瑄只是氣他, 連承認自己是『周建邦』的勇氣都沒有。
承認自己曾經是葉清的愛人,是那個窮困潦倒連房租都交不起的窮作家。是那個冬天握著筆的時候骨節被凍僵的時候,會笑著將手貼在葉清臉上惡作劇的建邦。
「等我賺了很多很多的錢, 我買一棟大房子,就我們兩個人,誰也不用理會,你不想出門就不出去,安安心心在家裡當我的周太太。你做飯我洗碗,你可以在我寫東西的時候打擾我,我不會生氣。但你要每天唱曲給我聽,我喜歡聽你唱。」
周建邦對他許過的承諾,都被葉清一字不差地記在日記本里。
他寫的時候心情應該很好,結尾的時候還加了一句:太陽很快會出來的,我相信。
可哪裡有太陽呢,之後四年,葉清一直活在人間地獄裡。
「我想我們還是迴避一下,」顧延舟聽到這,覺得自己著實沒什麼立場站在這裡,感情的事情他們幾個當事人解決就行,「你們聊吧,我跟邵司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