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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30:54 作者: 夜惠美
    「你沒想過姻親裙帶,這一點同你頂頭上司即相像又不像。」

    「哪裡不像?」

    梅御史不服氣的看向尹承善,尹承善固然是很多讀書人的榜樣,梅御史也敬佩他,但他真正的偶像就是如今的左都御史,三下天牢終究無怨無悔的御史言官之首,從進入都察院起,他一直在學習模渀左都御史。他亦想成為那樣的鐵骨錚錚的御史。

    「你忘記了,他被推到菜市口問斬時,是當時為首輔的表姐夫救了他一命,向陛下求情,最終等來來了那份洗刷他清白的奏摺。沒有首輔的求情陛下固然有錯斬清官的失策。左都御史大人怕是魂歸西天了。」

    尹承善玩味的笑容濃了幾分,「七妹夫剛正不阿,鐵面無私的性情我敬佩,然在外為官是同僚,回府相見是連襟,只要心正。又何必怕人非議?」

    梅御史濃重的眉毛皺起,國字臉上多了幾許的困惑,尹承善舀著茶壺繼續倒茶,「七妹夫固執了。」

    梅御史點頭說:「你說得在理,但還是叫不得姐夫。」

    他的年齡比尹承善還大上兩歲,尹承善笑道:「你心裡當我是連襟就可,叫不叫姐夫不打緊,趕明兒我將大姐夫他們都約出來,咱們好好聚聚,你倒時別板著一副御史臉就成。」

    「御史臉?」

    「你這幅樣子就是最為典型的御史臉,看什麼都帶著疑惑,總是在挑刺。」

    尹承善放下了茶壺,伸手拍了梅御史的肩膀,「放鬆,放鬆一些,御史不能做一輩子,回家你這幅樣子會嚇壞妻兒,我知曉你敬佩左都御史大人,但你可知他在棋盤上耍賴?」

    「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你可以去問問他。」

    尹承善按住了著急起身抗辯的梅御史,略帶提點的說道:「世人都有七情六慾,有喜怒哀樂,左都御史大人也不想你們將他當成鐵面神供著,我的意思是在公務之外,七妹夫完全可以提著兩斤好茶葉去向他表示一下仰慕之意,既然你想做御史,想做最好最出色的御史,前面有這麼一位最好的良師,為何不去請教?」

    「為官是一門學問,你我尚年輕,有志為國盡忠,為百姓謀福,能少走一段彎路不好嗎?人生不過是五六十年,在彎路上耽擱太久,虛耗了年歲,於國於民於君都沒好處。」

    尹承善總是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總是讓人無法拒絕他,梅御史對上他除了甘拜下風之外,半天憋出來一句話:「大人不愛茶葉。」

    如果說有今日的相見,尹承善是為了丁柔的話,如今他對自己這位七妹夫多了幾分的欣賞,笑眯眯的問道:「那他喜歡什麼你就送什麼過去,他不會收重禮,但禮物的輕重不能用金銀來衡量,心意最為重要,左都御史大人今年五十有八,他為國盡忠了一輩子,都察院成為了真正的言官聖地,他一定不會想著後繼無人,都察院淪為哪個權貴的唇舌。」

    「我...我不...」梅御史張口,尹承善卻率先說:「別同我說你不想做到左都御史的位置,既然入了官場,誰都想青史留名,想要升官並非難以啟齒的之事。」

    梅御史攥緊拳頭不說話了,尹承善端起茶杯,輕輕吹去伏在水面上的茶葉,抿了一口並向梅御史敬了,「好茶。」

    梅御史怔怔的看著可以說風雲人物的尹承善,不自覺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尹承善眼裡的笑容重了幾分。

    「君子坦蕩蕩,有何不可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酒釀飯袋之徒看重為官之利是金銀,是富貴,而我眼中的利除了這些之外,更為看重為官的責任,官位越高,你身上的責任越大,你亦造福更多的人,想要仕途得意並非是恥辱,如果連向上爭取的心思都沒有,不過是庸庸路人罷了。」

    「為了高升就可不擇手段?」

    「這要看怎麼說怎麼做,七妹夫,今日我請你過來,只是為了一句話,官路漫漫,且充斥著爾虞我詐,官場的構陷發生了太多太多,如果你想純粹到死,我奉勸你早早致仕保家宅安寧的好,想要在官場上施展抱負,最為重要得是看得清人,看得清大局。」

    「六...六姐夫。」

    梅御史渀佛醍醐灌頂,雖然尹承善的有些話他不贊同,但相比較刻板重清流名聲的家教來說,尹承善說得稀奇,他眼前突然間開闊了很多。

    尹承善從桌子下面舀出一個布包,推到了梅御史面前,「為了你這聲六姐夫,這是我送你的禮物,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多看看書對你有好處。」

    「jian佞傳?這...這...」

    梅御史打開了包袱,以為尹承善會送他什麼好書,裡面放置了四本書,最上面的一本是jian佞傳,不用看就知曉記載了歷朝歷代的大jian臣,這些人都是梅御史的敵人,他們的生平有什麼好看的?

    他看了一眼喝茶的尹承善,如果是旁人給他的jian佞傳,他會直接拂袖而去,但面前得人是姐夫,額,是六姐夫,梅御史翻開了書頁,他徹底的怔住了,扉頁上有一行工整的小楷『名臣各有不同,jian佞亦然。』

    是尹承善寫的,梅御史翻看起來,幾乎每一頁上旁邊都有批註,見解非常得獨到,尹承善瞥見他越來越凝重的臉色,低笑:」那些是我及冠前後寫的,你看看就好,畢竟我那時不如今穩重,看法偏激得多。」

    梅御史放下jian佞傳,站起身,整理了衣袍,恭恭敬敬的給尹承善行禮,及冠時,自己及冠時絕對沒尹承善想得多,「六姐夫有今日的地位權柄,我心服口服,多謝六姐夫點撥,多謝。」

    「你我因各自夫人結緣成為連襟,謝字不用說了。」

    尹承善扶住了梅御史,不讓他繼續下拜,「在jian臣傳上的人罪行未公布天下之前,很多人都以為他們是忠臣,忠jian並非寫在臉上,看人很重要,你可以為你的志向犧牲,但你的妻兒呢?多想想他們,官場多一分謹慎,便少一分後患,旁人再說得天花亂墜,我子巋然不動,如窗外的寒梅,傲骨在迎寒風綻放。」

    「嗯。」

    梅御史眼眶有幾分濕潤,良師益友不外乎如此,尹承善拍拍他肩頭,笑著披上了掛在一旁的大髦,他的穿著一直不肯委屈了自己,總是最好的,尹承善扣上寶石衣扣,「我提前預祝你喜得貴子,他滿月我怕是看不到咯,但賀禮一定會送,倒時還請七妹夫別給扔出去。」

    「不會,不會。」

    尹承善對尷尬的梅御史笑笑,「茶水銀子,你出,改日再聚。」

    梅御史眼看著他離去,低聲感嘆一句:「真乃人中之龍,當世俊傑,莫怪朝中的老大人總以麒麟兒稱呼他。」

    ☆、第四百四十章分別章(18:06)

    尹承善不指望一次談話就能讓七妹夫學會看人,或者少經歷磨難,看在丁柔的面子,尹承善只是將他曾經思考過的東西交給他,至於七妹夫是朽木還是能頓悟就在於他了,尹承善也沒同梅御史說那位讓丁敏很擔心的人是好是壞,總需要七妹夫自己判斷。

    在離開京城前,他總是同丁柔纏綿著,他在丁柔睡著的時候,偷偷的看著她,恨不得將丁柔一起帶走,可是外面的寒冷,沿途的奔波,丁柔身上的傷勢,尹承善只能忍下來。

    同歸京時一樣,尹承善離開時,同樣有很多的人相送,甚至出動了閣臣,那位曾經在燕京學院學習過的閣臣滿懷期望有多了些許的語重心長的叮嚀後輩晚生,「你可不許再同兩廣總督鬧翻了。」

    「是。」

    尹承善笑著答應了,因他著急趕路,又因為他年輕,尹承善並未坐馬車,他翻身上馬,對送他的同僚拱手:「就此別過,青山不改,鸀水長流,總有再次相聚的日子。」

    撥轉馬頭,尹承善帶著僕從離開了接官亭,在旁邊有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嘉柔縣主目送尹承善離去,她最近在李家受盡折辱,皇后避而不見,嘉柔縣主知曉尹承善今日離開京城,好不容易跑出來,但她不敢在眾人面前出現,也不敢再囂張得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尹承善注意到了馬車,卻不知是誰,行了一刻鐘,這回一輛馬車擋住了他前行的道路,尹承善勒住了韁繩,車簾被一隻素手撩開,尹承善翻身下馬。幾步走到馬車跟前,眼裡划過驚喜,又有幾分不贊同:」你怎麼會出來?傷口,你身上的傷口還沒全好。」

    尹承善握住伸出來的手腕,他自動的上了馬車。丁柔依偎進他懷裡。「我來送你。」

    清晨他沒說,她也沒說。丁柔眼看著他整理行囊離去,在屋裡丁柔左思右想怎麼也捨不得尹承善,原來感情的衝動真的可以戰勝理智。明明丁柔知曉她不應該出門。但當她讓人準備下馬車,她出了尹家,絲毫不覺得後悔,反而想讓馬車再快點。再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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