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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30:54 作者: 夜惠美
    丁老太爺雖然是坐著,手中的銀頭手杖一直沒丟,手杖敲擊地面,發出咚咚的響聲,丁棟在老太爺面前同樣很恭敬,太夫人感到氣氛凝重,大兒子緊皺的眉頭,似有極為困難的事情困擾著他,全無升官後的喜悅,輕聲問道:「出事了?」

    丁老太爺把玩手杖的銀頭,「棟兒本科為副主考,看似榮光實則暗藏兇險。」

    太夫人再精明,到底是內宅的女人,宅斗,同夫人結交,主持中饋等,太夫人是一把好手,但對朝局的變化,她也是一知半解,聽丁老太爺如此說,再聯想到丁敏反常舉動,莫不是丁敏是聰明的?還是她得了佛祖的暗示?

    」這怎麼話說的?雖說科考最容易出舞弊大案,可有太祖皇帝的鐵律,主考副主考過兩日都會集中住在儲才閣,考卷一共有四份,是由陛下隨即抽出,誰也不知考題如何。閱卷時更是封了考生的姓名,大秦建國後就沒出過舞弊案子,況且我信得過的兒子的品性,主考徐閣老剛正不阿,是寧折不彎的性子,如何也做不出糊塗事,怎能說有兇險?「

    丁老太爺眯眼,丁柔雖然垂著頭,卻感到他的注意,「你去端茶水。」

    丁柔身子微震,丁老太爺沒指名點姓,唯有輩分最小的丁柔能做端茶倒水的活計,彎了彎膝蓋:「祖父稍等。「

    出門吩咐小廝泡茶,丁柔有意多停留一會,丁老太爺不希望自己聽見吧。約莫該說得差不多說完了,丁柔端著托盤,上面放著三個青花瓷蓋碗,重新走進書房,偷偷瞥了一眼丁棟,面色更為凝重,太夫人也在發呆,唯有丁老太爺眸光很亮,丁柔被他看得有些緊張,勉強鎮定的走上去,放下托盤,將三杯茶水分別遞給丁老太爺,太夫人,丁棟。

    」祖父,祖母,父親,請用茶。「

    攥緊托盤,丁柔退到一旁,首次在丁老太爺面前丁柔感到了壓力,丁柔體內不服輸的勁兒卻上涌,越是給丁柔壓力,越是困境,丁柔越是會反彈,幾經沉浮,見了太多的老太爺放下手杖,端起茶盞,嗅了嗅茶葉香氣,說道:

    「兩年前四大書院比拼,老夫為評為之一,北方的燕京書院,直隸書院,唯有尹承善一人,而南邊的兩座書院,才子云集,學識上,口才上遠非北邊學子可比,太祖皇帝曾感慨過,天下文章匯集箭江南,江浙,兩廣,多,世家大族多,讀書人更多,每次會試靠舉人,都是優中選優,競爭十分激烈,時隔兩年想必當風華正茂的學子,大多成為舉子,而北方學子...我已有兩年不見尹承善,不知他學識有何長進,但尹家的祖籍在杭州。」

    丁柔眼皮一跳,科舉出大事的原因,不在於考題泄露,不在於行賄舞弊,根源是南北紛爭?這不難理解,在現代時就有高考移民之說,各地的高等學府入取比例是不一樣的。在大秦朝,怕是沒入取比例一說,只會擇優入取,一旦名額都被南方學子占據,北方...帝都燕京的舉子本來自認為高人一等,落榜後焉知不會鬧事?焉知不會抱怨主考副主考的不公徇私?

    人的劣根性,一旦無法高中,大多會埋怨別人,很少有人能自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即便尹承善高中,他的祖籍卻在南方,根本無法平息北方舉子的怨氣,如果小打小鬧還好,就怕到時是學|cháo涌動,一旦形勢無法控制,皇上一定會重重的處置主考副主考,丁柔想明白了,原來這就是丁敏不知道的根源所在,即便皇上將主考官誅殺,也不會昭告天下說他是因控制不住學子鬧事才殺了主考副主考。

    皇帝是不可能有錯的,只能用一個藉口主考副主考徇私舞弊,濫用職權。自古坑殺的忠臣良將不少,也不差徐閣老一人。以徐閣老剛烈耿直的性子,即便前面是萬丈懸崖,為了他心中的正氣他也會義無反顧的堅持,哪怕粉身碎骨也會跳下去,從不想著繞路而行。

    皇上選徐閣老為主考,是對?是錯?沒人比江山更重要,徐閣老註定被犧牲掉。丁柔不自覺的輕嘆,丁老太爺見識廣博,但比丁柔有一劣勢,他不知丁敏是重生女,更不知丁柔是穿越女。他能推斷出南北紛爭匯聚於春闈,就已經很難得了。

    「你為何嘆息?」

    丁柔抬眸靜靜的看著老太爺,瞬間淺笑:「祖父焉知不曾進入書院的北方舉子不能高中?孫女曾經偶遇王家公子,他的才學不錯。」

    丁敏既然去找過他,有心結交,想必王公子應該有大出息,丁柔不是有意提起王公子,只是不能將她方才想到的推斷出的風波告知丁老太爺,以她庶女的身份閱歷,不適合,事情反常即為妖,丁柔可不想被人當成妖怪。

    「他?我見過六丫頭所說的王公子,王家偏方嫡子,家境微寒,倒是有股勤學苦讀的勁兒,我考教過他兩句,他的才學比兩年前父親稱讚的尹府四公子尹承善略好。」

    丁棟接話,介紹了王公子,丁老爺子點頭道:「你如是說,他比不得尹承善。」

    「兒子也如此認為。」

    「兩年前尹承善惜敗於江南最出名的才子----楊和。楊和的恩師是我老友,經常書信來往,滿篇的誇獎他的得意門生,我看了楊和的文章,著實讓人驚艷,不出意外本科狀元必是他。江南四才子名聲顯赫,大有一榜捨我其誰之意,光是一個尹承善遠遠不夠。」

    丁老太爺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丁棟很為難,副主考位置成了燙手的芋頭,「父親,您說兒子當如何?」

    丁老太爺一時想不出辦法,想了想道:「維持本心,科舉閱卷一切為徐閣老之命是從,上承陛下點狀元時,記得留五分餘地,不可強出頭懂嗎?」

    「是,謝父親教誨。」

    丁柔暗自舒了一口氣,丁棟如果按照丁老太爺的吩咐做,事情未嘗沒迴轉的餘地,還有兩個月,丁柔不能再無所作為,再顯得低調平庸,她需要慢慢的提點給丁老太爺,什麼叫各省的入取比例,什麼叫南北分榜,現在丁柔如果莽撞的說出來,就是個死,會嚇到很多的人。兩個月能否扭轉丁敏記憶中的那場滔天大案呢,試試看吧。

    丁柔想著如何親近丁老太爺,只有親近了才好說話,從今天他對自己的態度上看,也許他並不是無視自己。

    「此事,你心裡有數就成,不可在外顯露出來,可能是我杞人憂天。」

    「兒子知道。」

    丁棟一躬到地,太夫人此時才說:「三丫頭丁敏從知道棟兒成為副主考後,一直不曾高興,她是不是也有老爺的想法?」

    丁老太爺自信道:「以她的見識閱歷想不明白,丁敏...讓大兒媳婦多看著她點,丁敏不尋常,先留著。」

    太夫人嗯了一聲,丁柔後背發涼,她即便出主意避免災禍,也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ps加更送到,求獎賞。丁柔最大的危機來了,有些事明明知道解決方法,但卻不能直說,其實蠻痛苦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調|教

    丁老爺子交代完丁棟後,讓兒子,夫人離去,自顧自的拿起書籍看著。太夫人又多說了兩句讓他仔細的身子的話,被丁柔攙扶著離去,快出門前,丁老爺子發話:「博物志,在第三個書架的第二層,看完放回原處。」

    「謝祖父。」丁柔屈膝,得到太夫人許可,找到博物志後,隨著太夫人出門,丁柔很奇怪,丁老太爺怎麼會知道她在找博物志下呢,莫不是每次來找書看,他都有注意自己?

    如是想來,也許同丁老太爺拉近關係並不算太難,不過有了今日的教訓,丁柔行事不能有任何的莽撞,聽丁老太爺話中的意思是察覺丁敏有點不對勁,會看著但卻留著丁敏在丁府,為什麼?丁敏有些時候的莽撞短視反倒救了她一命。

    丁敏是太夫人能拿捏得住的,雖然偶爾有些超長表現,有個許是有點特別的丁敏,對丁府來說只有好處。丁柔抬眸看了眼太夫人,大太太的打算,應該是瞞不過她,太夫人默許了,丁敏有利用的價值,丁府如果能熬過這場危機,丁棟的會步步高升,同樣需要蘭陵侯府這門親事,勛貴朝臣合則兩利,分開的話,對丁家的損失也不小。

    「你什麼時候對博物志有興趣了?」

    回到屋裡太夫人坐在炕上,瞧著神色有些不安的丁柔,一向冷硬的心有一絲鬆動,還是個尚未及笄的孩子,雖說聰慧,但歷練不夠,今日被嚇到了。太夫人才提起博物志緩和侷促難安的丁柔。

    「那日在書房找書的時候,隨便翻了翻了,以前聽說博物志是太祖皇后所著。」

    丁柔對太祖皇后毫不掩飾的敬仰,太夫人很清楚,淡笑道:「太祖皇后確實是很讓人震驚仰慕的巾幗英雄,說她是神女臨凡,有些過,但百年難得出的一位名垂青史傑出的女子並不過分。」

    太夫人覲見過太祖皇后,記得被太祖皇帝疏遠時她的淡然不在意,「如果不是皇貴妃太囂張,太祖皇帝太寵愛隱王,太祖皇后也許不會動手,我始終記得...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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