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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4:03:27 作者: 布蘭琪
    他靠在醫院冷冰冰的牆面上,臉上一陣懊惱。

    「如果——如果我當初問得再清楚一點就好了。」他當時以為金珂跟自己要微型攝影機只是和季秋白的惡趣味,找他聯繫黑客是因為調查他媽媽的死因。

    誰知道金珂在騙自己!

    「不關你的事。」季秋白抬起頭來,他的髮絲凌亂,毫無章法地貼在額頭上,他抹了抹臉,「是我沒照顧好他,如果我能早點發現他那天的異常就好了。」

    他選擇了最令季秋白心痛的方式報復金淮。

    他把自己曾經受過的傷,毫無遮攔地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在無聲地控訴,因為他沒有更完美的、使自己全身而退的辦法。

    於是金珂選擇了同歸於盡。

    可是這一舉動,也幾乎要了季秋白的半條命。

    第80章 他對他沒招

    手術歷經四個多小時,醫生走出了搶救室,疲憊地跟他們說,病人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失血過多,需要住院查看一段時間。

    季秋白點頭如搗蒜,跟著醫生,把對方說的注意事項都記在了心上。

    這期間晏含曾被公司里的電話催過一次,這人搪塞著也就過去了,第二次再打來的時候,他直接就給掛了。

    有道是患難見真情,能有這樣的愛人在身側,這樣的好友陪伴,其實金珂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金珂是半夜醒來的,醒來的時候驚動了季秋白,對方就趴在床邊,睡眠極淺,一有個風吹草動就容易被驚醒。

    他看見躺在床上的人醒過來,瞬間半點困意都沒有了。

    「金珂,現在感覺怎麼樣……」季秋白對金珂像是失而復得的珍寶,「手還疼嗎?」

    金珂蒼白著臉色,搖了搖頭。

    「晏含剛剛回去了,這裡離家裡太遠,他沒辦法一直待在這裡。」季秋白解釋道,「現在這邊就只有我。」

    「哥……」金珂迷迷糊糊道,「我出走這件事,大家都知道嗎?」

    「你……」季秋白掩了半張臉,「你阿姨知道了這件事。」

    金珂沒話說,眼睛往斜處的白牆壁上瞥了幾秒鐘,那牆壁有些泛黃,邊緣處的牆皮都開始掉落——這附近沒什麼大醫院,只能待在這種又小又老舊的醫院裡,好在季秋白給他辦了單人間,還算是清淨。

    「她都知道了,那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金珂喃喃道。

    「金珂,下次別再讓我們這麼擔心了。」季秋白不敢握他的手,一手扎著留置針,一手被割了脈,傷口還隱隱往外滲血的樣子。「你阿姨還是很擔心你的。」

    「嗯。」其實金珂都明白,陳夢冉為什麼對自己這麼上心。

    說是擔心掛念自己,但是過年過節的從來不探望,平日裡也沒有一句問候的話,只有在涉及家產爭奪和季秋白相關的事情上,陳夢冉才格外上心,生怕季秋白搶去了她姐姐的一星半點。

    「還有……」季秋白欲言又止,糾結了幾息功夫之後還是說了出來,「你外公正在從寧波那邊趕過來。」

    「外公?」金珂正眼看著季秋白,音量稍微拔高了些。「他怎麼過來了?」

    「他擔心你,你阿姨什麼都跟他說了。」季秋白回答道,「夜裡出發的,這一會兒估計已經過跨海大橋了。」

    金珂擰著眉頭,可是在病中卻只添了幾分我見猶憐的脆弱感,「他年紀大了,不應該過來插手這些雜事。」

    「金珂,一家子都在關心你。沒有人覺得你的事情是雜事。」季秋白放輕了聲音,「你別覺得這世上沒有人疼你、愛你了,你不知道……你差點嚇死我們。」

    金珂只覺得自己的眼皮子有些重,「大概吧,對不起,哥哥。」他咬住了嘴唇,但是他沒有力氣,他的下頜都跟不受控了似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真的,控制不住。我已經把那把刀子丟盡垃圾桶了,可是我在腦海里不斷地想它,想了幾百次幾千次,我終於還是把它拿了出來。」

    對於那個時候的金珂來說,這把刀子無異於是解渴的毒藥,他想給自己一個了斷,它毫無疑問地成為了最佳的自殺利器。

    說著,金珂開始大喘氣,連心率都上來了。

    季秋白又慌了,他捋順了金珂的情緒,並且極力安撫對方:「不要緊的,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寶貝。」

    金珂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淚,「哥,我是不是有病?我說真的,精神病。」

    季秋白聽得心裡猛地揪痛,他感覺周圍不流通的空氣都成了鈍刀,不留情面地給他裸露的肌膚割開口子。

    「怎、怎麼會,」季秋白給金珂掖了掖被角,他陪笑道,「就算有也沒什麼啊,生病了咱就去治,就是,就是——」

    季秋白抽了抽,還好是黑夜,燈光照不到他眼角滾下的落淚。

    「就是別再消失了,金珂。」他的話語極盡卑微,他真的在懇求金珂,「你知不知道,這兩天哥像是死過一次一樣。」

    金珂鼻頭一酸,他很想抬起手來摸摸季秋白的臉,可惜他做不到。

    「哥,我不懂事。」

    「不是你的錯,金珂。」季秋白用氣聲說話,還綻出了一個微笑,縱使那哭腔都快壓垮了話語的正常強調。

    他真的覺得,金珂不需要擔什麼責任。

    面前躺在床上的這個孩子,是一個非常命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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