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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8:15 作者: 常叄思
    那時他不會克制,也不會駁不開面子,他仰頭看著他的母親,對她言聽計從,她也不會顧忌所謂的成人自尊,關心和憤怒都一目了然。

    雖然被罵得狗血淋頭,錢心一卻並不覺得難堪,反而有種如履薄冰的珍惜感,親qíng、愛qíng和友qíng三足鼎立,缺斤少兩都會遺憾。

    錢心一心qíng確實不錯,但不覺得有這麼外露,他在門口頓了足,轉頭去門上的豎條玻璃里求證,然而夜裡的反光讓鏡面一片模糊,他就假裝沒看見,鄙視陳西安:「俗!」

    他走過去把電腦靠立在chuáng尾,陳西安接過塑膠袋來擺桌,說:「那你樂什麼?電腦都提來了,你們組的標肯定還沒封上。」

    錢心一也是服了他:「陳西安同志,你都大禍臨頭了,先操心你自己好吧。」

    彭十香對他的牴觸就像同級的磁鐵,陳西安確實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能勸服,他挑了半邊眉毛表示無聲的疑惑,錢心一想起兩邊父母的巨大反差,心裡確實有點對不住他,他齜牙一笑:「……你的骨頭湯要來了。」

    陳西安反應了一秒,哭笑不得的說:「你媽聽見這話能直接給你氣回去,你信不信?」

    錢心一伸著胳膊幫他揭打包盒,否定的特別堅決:「她要是半途回去了,肯定是你氣的。」

    陳西安從chuáng頭的杯子裡抽出竹筷子,用紙巾抹過後遞給他一雙:「衣食父母可不敢隨便氣。」

    「我知道你不會,」錢心一筷子頓了頓,抬起眼睛看他,黑漆漆的瞳仁里有種慎重的神色:「不過我媽肯定會針對你,她就是那種人,刀子嘴豆腐心,要是……她言辭過分了,你看在我的份上,別往心裡去,行不行?」

    「行的不行,」陳西安夾了個蝦球塞進他嘴裡,好笑道:「我對她來說是外人,她頂多不跟我說話,不會說什麼難聽的話,咱們把腦dòng堵上,吃飯。」

    錢心一對他的脾氣還是放心的,若有所思的嚼著蝦球,在菜盤子裡扒拉起來。

    吃完飯之後他把餐桌卸下來當了電腦桌,占了1/5的chuáng位開始噠噠的敲鍵盤,所謂的「商業機密」全給K組的看了個乾淨。

    陳西安側臥著湊過來看他改文檔,錢心一的速度風馳電掣的,看著像在瞎搞,陳西安定睛旁觀了一會兒,覺得他的工作效率好像快了不少。他是一個技術,只對平立面和創意感興趣,不到一刻鐘就對描述文字失去了興趣,把焦距定在了錢心一身上。

    一年多的時間,新的公司、新的生活和新的年紀,讓這個人看起來和他們剛重逢的時候已經有所不同,他的外表成熟了一些,可在陳西安的眼裡,他基本沒什麼變化,他的堅持一如既往,偶爾也能借他勇氣和扶持。

    等錢心一的速度慢下來,已經接近十點了,陳西安坐起來,忽然感覺他們好像很久都沒單獨相處過了,這裡最安靜的夜裡也是吵鬧的,他住院有點久,而他們連親吻的條件都沒有。

    醫生的危言聳聽還在餘音繞樑,錢心一看了眼時間就關了CAD,剛合上電腦,陳西安的臉就冒了出來:「回賓館?」

    錢心一嗯了一聲,總覺得他還沒說完,果然立刻見他笑道:「帶不帶我?」

    錢心一下意識就回了句:「幹嘛?」

    陳西安拍了拍chuáng板,笑著說:「都不記得大chuáng長什麼樣子了。」

    病chuáng對他來說確實夠蝸居,被子小chuáng橫窄縱短,腳戳到了chuáng尾外,錢心一看著都憋屈,懷疑他睡不好,可是也沒辦法,病chuáng都這規格。

    錢心一為難了兩分鐘,還是去借了個輪椅,他跟小護士打了招呼,小護士不允許,正好聶醫生經過,讓他明天早點把病人送回來,准他推著陳西安回了賓館。

    就陳西安目前這個堪比坐月子的身體狀態,他們其實也幹不了什麼,不過群居了一個多星期之後,純潔的兩人世界也叫人心馳神往。

    錢心一在後邊帶上房門,門卡還沒插/進槽口,就被陳西安拽著手腕給帶到了輪椅前,那人在黑暗裡抱住他的腰,放鬆的說:「先別開燈,黑了清淨,這幾天可吵死我了。」

    錢心一不厚道的笑了起來,沒辦法,處女座就是這麼nüè。

    他的笑聲很悶,在這個沒有鼾聲、沒有喧譁、又沒開燈的客房裡被襯得格外溫柔,陳西安喉頭一動,心臟像泡進了溫泉一樣融和,他牽引著錢心一讓他坐在自己腿上,摸索著黑暗裡的輪廓,用手指找到了唇齒,然後自己覆了過去。

    兩人的呼吸都莫名其妙的放得很輕,像是怕驚破這種來之不易的安靜,陳西安慢慢的輾轉碾壓,並不急著去攻城略地,氣息熟悉到骨子裡,便是未嘗先醉。

    錢心一不敢完全坐在他腿上,一手還提著電腦,被他舔了幾口,qíng緒沒調動起來,膝蓋先脆了,他被啄得心浮氣躁,乾脆咬了他一口,一抬胳膊將房卡塞進了卡槽,燈光陡然亮起來,然後他看見了一個笑容滿面的……病號。

    他心頭那點躁動一瞬間就沒了,陳西安現在什麼都要養,肺活量大的運動都不適合,錢心一按住他的後腦勺在額頭上親了兩口,推著他去了chuáng邊:「來,被你遺忘的大chuáng。」

    陳西安扶著輪椅倒進了chuáng里,王八翻身似的翻過來,舒服的嘆了口氣,說:「活過來了。」

    錢心一洗完澡出來,用熱毛巾給他擦過身體,一掀被子鑽了進去,兩人瞬間抱成一團,在黑暗裡接吻和撫/摸,碰觸像春風裡的柳絮一樣輕微。

    次天不到七點,錢心一就把人送回了病房,從今天起,陳西安就可以下地行走了,不過因為今天要做全身體檢,需要不停的走動和等候,他還是得坐輪椅。

    邁爾斯的底線是今天中午之前去封標,錢心一已經跟楊江打好了招呼,八點半不到楊江就來了,兩人交了班,他才提著電腦回公司。

    大半個上午就在瑣碎的信息整合之中度過,快到一點才把所有的文件整理好傳到列印室,F組吃了盒飯,主要的經手人又轉戰到列印室,盯著列印和封裝,折騰到晚上八點多,才把封條貼上紙箱。

    楊江給他打過電話,說陳西安的體檢不到下午兩點就結束了,他還有事就先走了,陳西安按醫囑是能自理了,所以錢心一沒那麼擔心,可是他忘了一件事qíng,那就是他媽。

    彭十香答應來,但沒說哪天才來,加上劉易陽馬上就要期末考,他料定她要交代好起碼也得要個兩天時間,跟陳西安說的還是下周一。

    彭十香來得猝不及防,她帶著大包小包出現在陳西安的病房門口的時候,手裡還提著一壺從B市的家裡帶來的雞湯,4個小時的車程,讓湯里只剩了一點餘溫。

    就像陳西安沒料到她會提著湯來,彭十香也沒料到錢心一不在,兩人隔著空間對上眼神,一瞬間空間裡都是扭曲的不自在,特別是彭十香。

    陳西安連忙從chuáng下起來,裹上羽絨服過來迎接她,他伸手去接她的行李,笑著問道:「阿姨來了,您怎麼過來的?吃飯了嗎?」

    彭十香下意識的避了一下,隨即僵硬的說:「……你是病人,還是回chuáng上躺著吧。」

    陳西安見她還是不願意跟自己交流,也不qiáng迫的討好她,轉身往回走:「阿姨來,您這邊請。」

    彭十香把行李靠牆放了,保溫盒放在了chuáng頭上,不和他對眼神也不說話,陳西安將手機藏在被子裡,不動聲色的給錢心一發消息。

    [骨頭湯來了,速來接駕。]

    同時他看著錢母的臉,誠懇的笑道:「謝謝阿姨肯來。」

    彭十香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移開了:「你別想多了,我不是來伺候你的。」

    「我明白,」陳西安說:「其實我現在能下地了,也不用您照顧,心一他勞煩您過來我沒阻止,是希望能藉此緩和您和他之間的關係。」

    彭十香的眉頭狠狠的皺起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她的意思陳西安明白,是覺得他是罪魁禍首,不過她忍住了沒說,不管是同qíng他是病人,還是習以為常,這都是個好現象。

    錢心一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他和自己的媽相顧無言的畫面,別的chuáng位都吃的熱火朝天,他們跟前也擺了盒飯,卻在對著幹瞪眼。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就去投標,投完標,劇qíng就差不多了~

    ☆、113

    彭十香一看見他,眼圈驟然就紅了,沒等他進來活躍氣氛,先下手為qiáng的拉著他出去了。

    她在電話里發泄過一次,一見到人卻又崩潰了,她護理過幾個心臟病人,突發梗塞,死於夢裡的深夜和凌晨,對於不太識字的她來說,心臟病就是癌症。

    死生之前無大事,她當時聽了半截話,整個人嚇得肝膽俱裂,現在還心有餘悸得厲害,陳西安是誰都得先一邊兒涼快去了。

    錢心一貼著走廊的牆壁站穩,手忙腳亂的安慰著在他身上亂捶的老母親,路過的人看他的眼神里大概寫的是不孝子,不過他也承認。

    母親似乎越來越矮了,低他一個頭,他投下去的視線落在她眼角的魚尾紋上,看見淚水被勒成細縷從褶皺里沁出來,那種涕淚橫流的姿態讓他心肝一顫,才真的意識到她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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