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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8:15 作者: 常叄思
    要是沒有49%,錢心一確實不會吃沒滋沒味的東西,可從今以後,他的飲食都必須像住院的陳西安靠攏了。

    錢心一接過習涓遞過來的碗,一邊作勢低下頭去喝粥,免得被明察秋毫的戀人看出異常來,一邊憤憤的抵賴:「吃得慣!我又不挑食。」

    陳西安刮目相看的打量著他的發旋,擰開保溫盒摸出一個溫熱的雞蛋,手腕一沉在金屬殼上敲碎,發出邦的一聲輕響,他不給面子的笑起來:「是嗎?沒看出來。」

    習涓跟他們相處的時間少,在的那幾天錢心一通常都賣乖,習涓並不知道他有這個壞習慣,聞言不贊成的看著他:「不能挑食,會營養不均衡的。」

    錢心一立刻警告的瞪了陳西安一眼,見他手指翻花似的剝掉蛋殼,下意識就把粥碗湊了過去,一邊還試圖挽回在丈母娘心裡的地位:「他胡說。」

    陳西安被他這熟能生巧的「求投餵」給取悅到了,起了逗他的心思,眼皮一抬對上他的,在錢心一注目禮下慢吞吞的將雞蛋塞進嘴裡咬了一口,笑出一臉yù蓋彌彰的「你在幹什麼我怎麼看不懂」的表qíng。

    錢心一懵了一秒,直接罵了聲靠,礙於習涓在場不好簡單粗bào的去搶,便眯著眼睛鄙視他,小聲的像悄悄話:「你是不是下午被人看傻了?」

    陳西安笑著把剩下的雞蛋抵到他唇邊上,地下黨接頭似的答話:「我無聊啊。」

    錢心一心想我還能說什麼呢,於是張開嘴笑納了他無聊的殷勤,他向來不喜歡吃水煮的蛋huáng,因為噎得慌,吞的時候像在吃糠咽菜,陳西安好笑的用手指彈了彈碗壁,示意他喝口稀的:「ròu食動物今天怎麼改吃素了?」

    錢心一心裡一抖,做賊心虛的人總覺得別人話裡有話,他把目光放在碗裡,餘光卻留在陳西安臉上,苦大仇深的嘆了口氣:「上火啊大哥,你看我臉上這痘。」

    陳西安捏住他下巴將臉轉了轉,喪心病狂的瞎了:「在哪裡?」

    錢心一被氣笑了,他往嘴裡挑了口粥,含糊的許下承諾:「我明……不,後天放假,帶你去看眼科。」

    習涓被晾在一邊,手速過硬的幹完了盒裡的車厘子,終於不甘寂寞的抽了一下兒子的腿:「誒陳西安,你能不能讓他好好吃飯了。」

    陳西安立刻坐直靠了回去,簡直端正出了誠信保障:「能。」

    錢心一喝粥的速度猛然快了許多,心裡大罵陳西安沒羞沒躁,沒事胡說八道,帶得他都忘了習涓還在背後。

    不過就算陳西安讓他好好吃飯,錢心一吃得也不太好,他的舌頭浸yín麻辣多年,早就麻木到嘗不出食物的原滋原味了。一頓低脂低鈉高纖維的稀飯喝下來,他整個人的腸胃都有點蒼白。

    習涓有心在兒子面前多刷刷存在感,兩人聊起了今年春節的去向,早些時候他們就說今年必須留守基地,眼下便一個勁的慫恿他們去54。

    錢心一被彭十香趕出了家門,去哪都無所謂,就不去破壞他們母子qíng深了,獨自坐在chuáng尾的小馬紮上思考人生。

    49%他還能活蹦亂跳,可再往上升,他就該捧著心藥不能停了。若嚴格遵照醫囑,他十點半就該躺平,十一點就該進入睡眠,睡夠了8h才能起來。

    可遠的不說,金融城的二次投標近在下周一,滿打滿算還剩3天,陳西安全身體檢需要一天,他還剩下150頁左右的圖紙需要核查,去掉雜七雜八的溝通和預留時間,他能持有的時間本來就沒多少。

    錢心一悶頭髮愁,有時候真恨不得一分鐘掰成兩分用,可事實就是急死也無濟於事。他的右手無意識就鑽進了褲兜,摸到煙盒還沒反應過來他現在要開始戒菸,只是想起來醫院不能抽菸。

    陳西安發現他今晚有些沉默寡言,一句插科打諢都沒有,但他媽霸占了chuáng頭席,他分身乏術沒能顧上他,又見他十點沒到就站起來說要先回賓館,以為是累得扛不住了,就趕緊讓他回去休息。

    錢心一回到賓館對著電腦發了十多分鐘的呆,終於是沒敢作死的開電腦,燒了壺水翻出藥片對著說明吃了,然後洗洗就去睡了。

    那邊習涓在病房呆到十一點了還不捨得走,明早又要趕早班機,陳西安只能假裝自己要睡了,才把她騙回賓館。習涓從他chuáng上撈起cos了一天被子的軍大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臂彎上,跟他說了晚安。

    這晚上三個人都沒睡好,陳西安是因為睡多了睡不著,錢心一是圖沒畫完心裡記掛,好不容易迷糊過去,又被不頂餓的稀粥給禍害醒了,而習涓是因為離別在即。

    次天一早不到六點半,兩人就不約不同的出現了在了病房,習涓在chuáng頭坐到七點不得不走了,才欠身抱了抱兒子,眼眶紅紅的說她走了。

    陳西安安撫的拍她的脊背,讓她不要擔心,錢心一因為時間各種捉襟見肘,只能把她送上了計程車。

    習涓就擰著一個裝軍大衣的紙袋子,鑽進車裡從車窗外探出來頭:「小錢,我們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了,好好照顧自己和西安,咱們春節見,到時候我給你一個超級大的紅包。」

    錢心一腦子一抽,不知道怎麼冒出了聘禮兩個字,他被自己雷出一個哆嗦,牙酸的笑道:「有多大?」

    習涓嗔怒的打了他一下,總覺得自己忘了件什麼事:「沒禮貌,這怎麼能問。」

    「好不問,」錢心一晃了晃手機,朝路邊退了一步:「習太太一路平安,到了來個消息。」

    習涓應了聲好,轉頭去跟師父說走,錢心一在路邊跟她揮手,等車開出了一小段距離,習涓才靈光一閃的想起來,她把頭伸出窗外,朝錢心一喊道:「小錢,西安的保溫盒被我忘在食堂的3窗口啦,你一會記得取一下。」

    錢心一「好」了挺大一聲,習涓又揮了兩下,縮回了車廂里。

    錢心一從醫院大門直接去了食堂,這會兒才七點半,還不到醫院的早餐高峰,他摸到窗口3,這裡的師傅忙著上早餐,只有幾道忙碌的背影。

    他彎下腰對準擴音器說:「師傅早,我家裡有個保溫盒說放在咱們窗口了,勞您幫我取一下。」

    把一盤花卷從這裡搬到那裡的師傅根本沒回頭:「眼皮子底下的一溜兒,自己找,找到了叫我。」

    錢心一於是垂下眼皮,就見餐檯靠里的石材板上放著一片飯盒擺成的森林,他貼著玻璃溜了兩米,然後看見了貼著陳西安病房chuáng號和姓名的保溫盒。

    兩個!

    錢心一的眉毛忍不住皺了起來:宋阿姨不是帶走了一個嗎?

    ☆、108

    打飯的師傅日理萬機,記得陳西安的兩個保溫盒是誰、又是什麼時候放這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雖然明知道問了也白問,但錢心一還是沒忍住智商著急了一把,他自然是得到了一個失望的答案。

    早餐其實翻不出花樣,豆漿米餅饅頭麵條,沒人會往饅頭豆漿里加鹽,家裡和醫院食堂的營養和味道能差多少?宋阿姨就是在食堂訂早飯,那也沒什麼。

    可是錢心一發現他沒辦法控制他那人心險惡的意識,非要把人往壞處想。要是阿姨照顧的足夠周到,陳西安犯得著在病房裡煮粥嗎?

    在挑出線頭之前,很少有人會在意一團亂麻里有多少個死結,然而線索一旦出現,許多被忽視的細節就會自發的連成一線。

    聯繫時和前兩個阿姨截然不同的慡快、幾乎跟他接不上頭的護理時間、chuáng頭消耗速度過快的水果,還有最不喜歡引人注目的陳西安,竟然大張旗鼓的在病房裡帶頭違紀。

    他平時注意不到這些,可一旦覺出不對,便處處都成了反常。

    錢心一想起他去求聯繫方式的時候,小護士告誡過他好的護工不好找,從他的工作經歷中觸類旁通,只要是對他人有所要求,就要不該抱有過高的期望。

    這道理他明白,可「陳西安這些天吃的都是些什麼」的念頭就像一桶熱油,嘩一下澆在了「阿姨每天都在食堂打飯」的火苗上,錢心一直起腰來,覺得一股燥氣直衝腦海,簡直像要把他的反she弧都掀翻似的。

    阿姨不負責確實讓他生氣,但畢竟是利益關係,合則聚不合則散,他難道還能把她打一頓不成?

    比起這個,陳西安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瞞他瞞得滴水不漏的行為反而更讓他火冒三丈,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個什麼狀況,還這麼胡來,認識這麼久,錢心一第一次覺得此人的智商可能高到了二百五。

    阿姨不好就換,多大點事qíng,他瞞什麼瞞!

    錢心一覺得自己心裡像發了個老面饅頭似的,撐的他的五臟六腑沒一樣舒坦,他故意不肯捫心自問,陳西安為什麼要瞞他。

    怕他擔心?怕他受累?因為他忙得腳不沾地?可這都是他的事qíng,關他一個病人毛事。

    錢心一是個急脾氣,但他工作這麼多年,最大的優點就是做事穩,拿不準的圖紙他從來不交,所以捕風捉影的事qíng,他也不會拿到檯面上來找人對峙。

    不管宋阿姨持什麼態度,他現在都要自己確認一遍,錢心一在窗口3前面站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中午又要提前退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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