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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8:15 作者: 常叄思
別人都買了就沒有拒絕的道理了,習涓笑著接了過來,對自己第一印象里的敵意有點慚愧:「謝謝。」
錢心一在這個互動里愣了兩秒,接著偏頭去瞪陳西安,習涓急沖沖的來看他,沒見人之前肯定顧不上吃飯,宋阿姨說沒吃那就是沒吃了,他以為陳西安就給習涓喝了點他亂燉的豆子粥。
他給他媽喝稀飯就算了,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讓喝過稀飯的人看著他吃飯!
陳西安不疼不癢的背了不孝的黑鍋,想把宋阿姨支走:「這裡有人,阿姨你今天下午回去休息吧。」
習涓在這裡,宋阿姨在反倒還不自在,這提議皆大歡喜,她客套了兩句擰著手提袋走了。
這功夫習涓已經拆了一次性筷子,把塑料盒從紙袋裡剝了出來,感受了一下熱度,抬頭問陳西安:「你現在餓了沒?不餓也趁熱吃兩口好了。」
錢心一把眼刀從陳西安身上收回來:「阿姨你快吃,他現在的胃跟螺絲釘差不多大,餓不了,再說他也吃不了這個。」
習涓剛想問吃不了哪個,螺絲釘的胃主人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插/進來兩邊糊弄:「不餓,媽你沒吃飽吧,再吃點,別làng費了,心一我想上廁所。」
錢心一就愛聽這個,過了少尿期,就說明他開始恢復了,聞言興高采烈的去背他,陳西安渾身無力,幹什麼都費勁,加上他還想卿卿我我,等兩人從衛生間磨蹭出來,話題就變成了你什麼時候去洗頭開房。
他被趕去洗了個頭,回來習涓的房間也訂好了,他把房卡和身份證給她之後就回了公司。
陳西安跟他媽沒什麼可聊的,不過習涓話多,工作生活雞零狗碎的她想得起來的都會問,像是要把她缺席的關心補上似的。
陳西安跟她說了雞窩,說了錢心一的小蝴蝶,習涓雖然日常有些脫線,但她是個有信念的女人,比起常人來也多一份堅韌,她和她的丈夫一生只致力於推出一個成功的公式,為此可以失敗無數次,孩子們偶爾跌倒一次,在她看來就是歷練。
她只聽而沒有勸言,心路曲折無垠,每個人都是踽踽獨行,而每一分釋然都沒有捷徑,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不過她像媽的時間往往都不持久,等她開始八卦到兩人的私生活問題,陳西安就恰到好處的「餓」了。
他說他想吃麵,習涓也只能買,不過她捨得,直奔醫院食堂貴半番的小炒窗口,說了三遍要求清淡,端回一碗陳西安能吃的骨湯麵。
晚上錢心一來替班,兩人láng狽為jian的把她趕去休息,陳西安雖然沒太多表示,但是放鬆的qíng緒顯示出他是高興的,錢心一更開心。
事不扎堆不顯多,他忙得暈頭轉向,四合院又來橫插一腳,說屋面上的角樓坡屋面有誤差,把這古建的脖子給掐沒了,讓他明天去現場想轍。
要是一時半刻想不出來,中午他肯定回不來,陳西安不喜歡麻煩人,很多事他都不會跟阿姨說,丈母娘來得正是時候。
陳西安啼笑皆非收起鋼筆:「我這麼大個人,呆在病房裡能出什麼問題,我要睡了,你退下吧。」
錢心一抽掉他手裡的筆,取掉筆蓋趴到了餐桌上:「七點四十你睡個毛!來替我看看,怎麼把這短命脖子掐出來。」
他三下五除二的畫了個簡筆輪廓,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你來我往的換筆在上面加線,越說越覺得這脖子要改出來,這樓得從張三改成李四,說白了就是他得重畫。
得出這個結論錢心一就放心了,按他多年的經驗,這樓註定得縮著脖子蹲50年了,他把筆一扔,一看時間嚇一跳:「槽,十點了,你該睡了。」
他退下了,自己卻還沒有休息,第二天錢心一請早來報了個道,就打算把一天都貢獻給四合院了。
這天不止氣溫低,風力還大增,工地上涼風刺骨,錢心一裹著羽絨服進入會議室,跟各方研究了半天,甲方的主見來回顛倒,結果如他預料,但樓頂的防水有點問題,他爬上鋪了陶瓦的斜屋面吹了會兒風,被凍得嘴唇發紫,很長時間都沒恢復回去,說話也一個勁的哆嗦。
翟岩也在現場,又拿了個防火的問題來向他討教,見他一直在打冷戰,就隨手開了中央空調,他把溫度打到了30°。
技術負責人的辦公室不到4平方,溫度很快攀爬上來,錢心一驟冷驟熱,喘不上氣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他邊回答翟岩的問題,先是鬆了領帶,症狀沒得到緩解,咽喉的緊縮感卻越來越重,然後他開始清嗓子似的咳嗽,越咳卻越煩躁,連翟岩擔心的聲音都被屏蔽在了這種感覺之外。
世界好像空白起來,沒有自己,沒有陳西安,也沒有恐懼,只剩下胸口那股跗骨之蛆一樣的壓迫感。
他不知道他看起來像一隻油鍋里掙扎的蝦,用無意識的捶打和下蹲在尋求突破口,在錢心一覺得自己會被活活憋死的時候,感官終於回到了他身上。
他聽見翟岩在叫他,手腳陣陣麻痹,感到心跳劇烈的失常,他大口的吸著空氣,恐懼這才姍姍來遲,它目空一切的凌駕在意識里,嘲笑他渺小得如同螻蟻。
錢心一忽然想起了他爸的肺癌,那是他為忽視體檢而付出的代價。
☆、106
翟岩問他怎麼了,錢心一自己也懵圈,搖頭搖得小心又茫然。
翟岩無奈的笑起來,倒也並不意外:「看來以前沒有這種症狀了,剛出現應該問題不大,去醫院看看吧,肯定沒事,求個心安,我讓小何把會議紀要的時間改到今天五點半。」
每道堅實的成功都由血淚鑄就,翟岩爬到今天的地位,也待過ICU住過院,如今他這一身還算康泰的體魄,都是這十多年來精心養護的結果。
這個年輕人身上有他曾經的影子,所以他才會覺得投契和信任,他喜歡這小伙子拼搏負責的態度,也希望他不要步上多數人的後塵,被摧毀的健康是世上最無可回頭的路。
錢心一確實受到了驚嚇,身體如此qiáng烈的不適,還是第一次。
他向來少病少災,但心知肚明自己壞習慣不少,熬夜、抽菸、飢一頓飽一餐,脾氣還急躁,雖然陳西安會加以管制,但他到來才一年,在此之前他獨自過了十多年,退一萬步說,管他的人都倒下了,沒什麼資格充當健康大使。
不過也正是因為陳西安病倒在先,見過他命懸一線的模樣,錢心一才倍覺震撼,那麼注意身體的人一樣說倒就倒,那像他這種葷素不忌的人該怎麼辦?
錢心一怕陳西安出事,自己當然……也怕死,只不過從前沒有契機讓他聯想到這個遙遠而詭秘的字眼。
他一邊覺得難以置信,一面又覺得骨頭fèng里在往外冒著寒意,他是自知理虧的,身體和時間向來都是他隨意壓榨的資源,而今忍辱負重的健康終於發出了抗議。
錢心一的腦子裡像裝了個走馬燈,吉光片羽的播放著他曾仗著年輕透支的生命,他在設計院打過一個月的地鋪,踩住交圖的截止線熬過的N個晝夜,在凌晨的馬路邊走過幾公里還打不到的計程車……還有最近,他在醫院、公司兩頭跑的焦頭爛額。
近年來的新聞頭條在他的意識里滾動,錢心一的太陽xué抽痛到發脹,兩個字從那些信息里被提煉出來,揮之不去的懸在腦海里:癌症----
GMP、小蝴蝶、陳西安……錢心一咽了口唾沫,嗓子眼還餘留有殘痛,他用力搓了搓手指,壓下那些催人尿下的自我驚嚇,翻過手腕發現才兩點十四,便感激的朝翟岩笑了笑:「謝謝翟總,那……我先走了。」
他喝光翟岩給他倒的熱水,暖意從食道下去,整個人也鎮定下來,那種驟雨般的窒息感來得快去得也快,錢心一細細感知了一遍,沒發現身體有異常,冰凍三尺的道理他懂,所以翟岩那句第一次出現、問題不大他聽進去了。
看得出翟岩真的挺喜歡他:「能開車嗎?不能別逞qiáng,我讓小何送你去醫院。」
他又刻意qiáng調了一遍醫院,而他嘴裡的小何正是四合院跟錢心一交接的業主,錢心一承不起這麼大的人qíng,連忙放下紙杯來和他握手:「謝謝您,不用了,我打車過去。」
這次根本不用翟岩來催了,錢心一這輩子都沒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確認自己的身體狀況,是正常。
他跨出工地就沿街打了個的,上了車怕胡思亂想,就給陳西安去了個電話準備隨便聊聊,接的人是他丈母娘,習涓略微上揚的尾音聽起來十分愉快:「小錢,我跟西安在花園裡。」
錢心一依在靠背上,疑惑的說:「他怎麼下去的?你背的?」
「去!」習涓語氣嫌棄:「倒退25年我就背他,借了個輪椅推下來的咯,你幹什麼呢?」
「別,倒退了我幹嘛去!我打電話呢,」錢心一笑了一聲,又有點擔心:「習太太,他不能受風,你記得把被子裹他身上。」
「那成了什麼德行了,」習涓不屑一顧的說:「哎呀我凍不到他的,你們聊吧,趁他曬太陽的功夫我去買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