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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8:15 作者: 常叄思
王巍是個心細如髮的人,那種yù掩yù遮的眼神交流讓他心裡騰得起了一把怒火,恕他愚鈍不通世故,他從來都沒能理解,這些朝夕相處的人,在享受完別人的尊重和禮貌後,怎麼能一轉眼就露出鄙夷和猜忌。
關他們屁事嗎?他們不知道別人的為人嗎?都不是,王巍刻薄的笑了笑,獨自抬腳進了病房。
嫉妒是一種無法自查的本能,它能讓像空氣一樣輕的小事,變成天書一樣的鐵證。
維克因為愧疚一時沒有進病房,陳西安還在昏睡,裡頭陪護的家屬讓他不知道該以一種什麼樣的心qíng去面對,他萬萬沒想到,他代收道歉的對象,居然會是樓下死對頭組裡備受信任的新人設計師。
站在撞傷陳西安的角度上,他該向錢心一道歉,他一個外國人,同性戀根本不能讓他大吃一驚;但是作為GMP的高層,這兩個人公然無視了公司的規則。
這個問題本來可大可小,錢心一的進步得到了他的認可,放在平時,他會不擇手段的將他挖過來兩全其美。
可惜如今正好卡在風口làng尖上,他們都是組裡的代表,各自用優秀的作品折服了金融城的甲方,正是備受矚目之時,這種時候bào露出戀人的關係,影響可想而知。
而且投標在即,殺了邁爾斯這個女人,她都不會在這個節骨眼放錢心一離開。
維克頭痛的捂住臉,已經能預見到公司里接下來的鼎沸之聲的議論了,不過真金不怕火來煉,他主觀上願意相信這兩個年輕人,他們的設計,完全出自於本身。
他進去的時候,錢心一正在向王巍道謝,由於他的身份一下從敵人的下屬變成了下屬的家屬,維克忍不住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外貌。
陳西安的模樣排K組第二帥,僅次於他自己,不過脾氣是公認的第一,他看上的人條件自然也低不到哪裡去。維克看來看去,雖然沒看出哪裡配,卻很詭異的也沒看出哪裡不配。
錢心一模樣不差,只是維克的偶像是施瓦辛格,覺得他像個雞仔,因此外形上輸給了陳西安,不過他有一點很難得,他性格真誠,人也非常負責。維克仍然偏心陳西安,但也被他遲來的開鋒給驚到了,他心想,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討人喜歡。
維克扯了扯自己還沒來得及換掉的濕球衣,滿臉愧疚的對錢心一說:「非常非常非常對不起,我撞了chen一下,他就暈倒了,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
錢心一聽過醫生的病qíng描述,陳西安是消化道出血,被維克毛躁的撞倒,一口老血吐得及時送得早,沒讓病qíng繼續延誤,出血熱就是跟死神搶時間,越拖越沒救,陳西安幾乎可以說是因禍得福。
想起這個他就脊背發寒,錢心一連忙站了起來:「不,維克,我應該謝謝你,我現在走不開,過陣子等他好一點,正好標也投完了,我請你們吃……不,請你們去泡吧,C市的夜場隨你挑。」
維克中文不好,醫生的話沒能聽懂,他被感謝的滿頭霧水,但看起來好像不是自己的錯,登時就解脫了,不過錢心一的下一句話,又讓他雀躍起來的臉色沉了下去。
陳西安本來承諾今天給他答覆,結果被他給撞昏了,掂量過利益和個人名譽的天平,維克心裡其實已經拿了主意,他要改方案,按他對陳西安的了解,他覺得他九成都會同意,通常這種好人緣的性格,都不可能自私到只考慮自己。
時間緊急,而他現在無人可問,錢心一屬於F組,不是他該問的人,維克心想,他只能先斬後奏了,醫生說他明天會醒,那自己明天再過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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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不止陳西安一個病人,那些家屬進進出出的,其實動靜挺吵,但錢心一還是覺得太安靜了,因為六個多小時了,陳西安還是沒醒來的跡象。
輸液瓶都換過五瓶了。
他一直都沒睡好,不醒再睡會兒也行,但是好歹給點動靜,讓自己不至於總想去摸他的鼻子底下。
沒過幾分鐘,錢心一忍不住又去叫他,揪著他的耳朵往裡灌:「陳西安,別睡了!」
王巍訂的晚飯都冷透了,楊江才急沖沖的衝進病房,地板不知道被誰灑上了水,他的皮鞋不抓地,左腳打右腳的摔成了八瓣屁股,一邊爬起來一邊罵:「誒喲我日!誰啊這麼缺德!」
楊江是個不靠譜的,但是錢心一看見他就下意識的鬆了口氣,他不想一個人熬夜守著陳西安,夜裡大家都睡了,陳西安要是還不醒,整個病房只有他一個人醒著,那種感覺讓他頭皮發麻。
楊江撿起公文包,過來摟住他拍了拍,接著一屁股坐在了病chuáng上,俯下身去看陳西安。
他的朋友瘦了不少,臉色也難看,不過頭髮下巴打理得乾淨,看起來和láng狽沾不上邊,穩定的呼吸也昭示著他即使是昏迷qíng況也不錯,倒是照顧他的錢心一很不像個樣子。
擔心和壓力讓他的表qíng顯得很焦躁,他本人似乎沒有察覺,自己笑起來勉qiáng得要命,眼睛裡的血絲濃得不正常,手無意識地在陳西安臉上一會兒摸一下,像在確認什麼似的。
原來qiáng勢的錢心一,也會有這么小心翼翼的時候。
楊江這才意識到,他之前的想法一直都是錯的,他因為私交,所以只看見了陳西安鞍前馬後,卻忘了錢心一這種人的本性,要麼零分要麼滿分,一旦接受,他回饋的就是靈魂。
陳西安你個心機狗也是造孽,楊江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qiáng行把錢心一拖到旁邊空著的病chuáng上捋平了:「睡!12點我叫你起來換班,閉嘴,你男人前30年都是老子的,爭得贏麼你!」
錢心一試著起了兩下才發現楊江簡直力大如牛,登時被氣笑了,他放鬆下來,覺得自己像被挖機碾過一樣,渾身繃得酸疼:「放屁,我是他男人。」
楊江拉過被子給他來了個全埋,不打算跟他爭辯:「好了陳西安的男人是個乖寶寶,該閉眼了。」
錢心一乖了兩秒鐘,忽然想起明天還得請一天假的事來,他嘆了口氣,摸出手機編輯好簡訊,猶豫了一會兒又放了回去。
明天上班前再發算了,他不可能叫楊江請假守在這裡,也不敢把陳西安一個人放在醫院裡,而且要是不出意外,明天邁爾斯他們應該都會來醫院探望。
錢心一到了快換班的時候,才終於扛不住的睡了過去,楊江根本沒叫他,讓他一覺睡到了凌晨4點,他睜開眼的時候,因為面朝著陳西安的病chuáng,所以一下就看見楊江彎著腰,墊著他的頭在餵水。
錢心一猛地掀開被子彈起來,衝力弄的鐵架chuáng腳在瓷磚上滑動,發出兩聲讓人牙酸的摩擦音,其他病人倒是沒被驚醒,喝水的人卻立刻揪起頭來朝他笑:「慢點,你嚇我一跳。」
他的聲音虛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錢心一卻被震了個激靈清醒,他沒素質得倒回去,瓷磚再次發出揪心的慘叫,他被心底那種噴泉似的熱流沖得鼻子發酸:「是嗎?那我得再嚇你一次。」
然後他就用被子把頭蓋了起來,陳西安心裡發疼,又因為楊江在場而不敢放開手腳勸他。
他的麻醉還沒散掉,於是給楊江甩了個眼神,示意他把自己弄起來,無奈楊江是個大賤人,他稀奇的跑去扯錢心一的被子,一邊壓抑著興奮的聲音回頭跟陳西安說:「嘖嘖嘖,哭了好像。」
陳西安估計他要被打:「你這輩子估計都拿不到他手裡的外牆了。」
國企的人料事如神,楊江果然被bào起的錢心一悶在被子裡揍了一頓,而且成功的與錢心一的新項目失之交臂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陳西安因為腎受損,短期內應該都攻不起來了→_→
☆、99
楊江痛恨當燈泡,但酸誰他都討不到好,反而會被夾起來bào擊,便眼不見為淨的拖著被錢心一王八拳揍過地殘軀去請醫生。
陳西安讚賞的看了他一眼,目光順勢轉向剩下那個,只見那位正用腿挑著被子,一副鋪平好躺下的架勢。
陳西安簡直哭笑不得,知道楊江的口無遮攔傷了他成人的自尊心,他有心去哄,無奈爬起來都難,只能啞著朝他招了招手:「心一,來。」
錢心一剛被楊江嘲笑完,心裡十分難堪,罪魁禍首還敢對他呼之則來,他的理智不想搭理陳西安,腳卻不聽使喚,邁了個大步直接跨到他chuáng上盤腿坐下了,硬邦邦的說:「幹嘛!」
他眼底的血絲很重,不是哭過那種泛濫的淺紅,而像層層疊疊的繭絲,這是陳西安熟悉的紋路,但他們最近並沒有熬夜,所以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他處在一種高度的焦慮里。
陳西安嘆了口氣,真覺得自己是在造孽。
這是他重要到無可取代的表現,但是陳西安不喜歡這種輔證,之前錢心一蒙住頭他就開始後悔,一個從前無堅不摧的人,因為他的感qíng變得不堪一擊,錢心一憎恨這種脆弱,而這顯然也違背了他的初衷。
他之所以愛上這個人,就是敬佩他有百折不撓的勇氣,沒道理自己得償所願,卻要害他痛失所長。
陳西安知道自己嚇到他了,楊江是個醫盲,他把護士的話斷章取義,告訴陳西安他得的是鼠疫,然後胡編亂造這個疾病有多可怕,他可想而知錢心一會有多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