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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8:15 作者: 常叄思
    九點半的時候,陳西安自己睡醒了,一翻身發現身上多了兩條被子,客廳里沒開燈,臥室里有一盞,錢心一在裡面咔噠咔噠的敲鍵盤,肯定戴著耳機,還在哼哼唧唧的唱歌。

    陳西安爬起來開了燈,發現錢心一吃過的菜碗還扔在桌上,而對面那副乾淨的是給他的。

    盛粥的電飯鍋開在保溫檔,陳西安坐下來舀出兩碗喝掉了,他的飢餓感大概燒死了,不過滾燙的流質對鎮咳的效果很好。吃完飯他去洗了個澡,被熱水泡完精神清醒了許多,他走進臥室發現錢心一在台式機上改他的圖紙,耳機加上足夠專注,以至於好一會都沒發現自己站在他背後。

    他又把方案改了回來,陳西安覺得這個比他拿去競標的版本漂亮,他自己大概也很慡,每敲一次快捷鍵就要亂彈一下手指,像演奏家的花式一樣。

    陳西安喜歡他這個自得其樂的小樣子,他經歷了很多,仍然愛他的事業和生活,他心想我應該向他學……然後他就被打了一下。

    錢心一右肩活動到一半,一肘子頂在了實物上,他把頭往椅背上一掛,正好對上陳西安低下來的臉,他誒了一聲笑著說:「睡神醒了,吃了沒?」

    陳西安要把他的頭抬起來,發自內心的說:「醒過來休息一會兒,吃過了。」

    「多休息一會兒好啊,」錢心一擰著脖子不肯抬起來,憂心忡忡的看著他:「你這不分時間和地點的到處睡覺,弄得我心裡不舒服。」

    「我沒事,」陳西安彎下腰來親了親他的額頭:「別擔心。」

    「啊!燙死我了,」錢心一做了一個身受重傷的表qíng,腦袋一歪把眼睛閉上了。

    陳西安笑著把他腦袋扒正:「少放屁,快去洗。」

    錢心一拿掉耳機起身出去了,陳西安本來該到chuáng上去,卻鬼使神差的半天沒挪動腳,他站了一會兒在電腦前坐下,縮放了幾下滑鼠,看過錢心一改回來的圖,維克上午的話又在腦海里回dàng起來,他忽然就克制不住的想看看他的雞窩。

    從錢心一開始往健身房跑看他的圖紙開始,他就不用擔心會干擾到他,文件慢慢又拷回了這台電腦,他還是習慣在這裡畫圖。

    陳西安點開錢心一的文件夾,準備退回F盤找自己的,結果退了兩級目錄看見了一個叫展示區方案的DWG文件,他純粹是下意識的雙擊了它,因為他的圖紙也叫這個名字。

    在選了一個字體之後,黑色的背景上彈出了一塊局部,是幾根通透的弧形線條,看不出是個什麼東西,陳西安將中指按在滾輪上向下一滑,一對輕盈靈動的翅膀躍然而出。

    陳西安被撲面而來的新意和藝術感唬得一愣,不由自主的轉了幾個角度,猜測它的立意是一種帶翅膀的昆蟲,漂亮得像一個工藝品,比陳毅為在答疑會上展示出來的水滴還耀眼。

    他心裡有預感,這是錢心一那陣子心qíng忽然輕鬆起來的突破之一,但是這麼卓越的展示區,為什麼沒做為F組的競標方案呢?

    作者有話要說:  英俊的GN們,正文快完結了,金融城投完標,就剩下赫劍雲的事了,麼麼噠

    ☆、96

    錢心一洗完澡回來,發現陳西安對著他的電腦在發呆,睡衣單薄,而他好像忽然就不怕冷了。

    屏幕上是小蝴蝶,錢心一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怎麼把這張圖給打開了,他踩著拖鞋靠過去,啪嗒啪嗒的動靜卻沒能驚動對方,只見他元神出竅似的一動不動,護眼燈聚集的燈光里,平靜的表qíng怎麼看都不像是高興。

    但也不是生氣,就是……一種心事重重的樣子。

    錢心一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他兩隻手繁忙,正按在頭頂的毛巾上蹂/躪頭髮,於是用肚子頂了他一下:「回魂了,親。」

    這位親眼皮一動側頭看過來,勾起嘴角單手摟住了他的腰:「心一,這是你的展示區嗎?」

    聽語氣這是個陳述句,錢心一有很qiáng烈的預感他的下一句話會是讚美,登時被他欣賞得不好意思起來:「是啊。」

    「真漂亮,像個工藝品!」陳西安驚嘆地說著,轉過頭去看屏幕,用手操縱著滑鼠移動視口裡的三維圖:「這麼好的設計你們組卻沒有採用,我猜邁爾斯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對嗎?」

    「你的也很有型,」錢心一沒所謂的把頭髮搓成一個雞窩,賣乖的說:「你肯定是最先知道的。」

    他從來沒有刻意的避諱過陳西安,只是這個人出於尊重,從來不會亂動他的電腦,今天大概是意外,不過知道了也沒什麼,他要是羨慕,那剛好扯平,小蝴蝶沒成型之前,自己也天天嫉妒他的雞窩。

    陳西安既想笑,又覺得鬱悶,再有型也沒用,見過它的人都希望它別再出現,這和他的本意背道而馳,他一時無法平常心,需要一兩天來收拾qíng緒,最終他只是很輕的嘆了口氣,輕到低頭亂刨的錢心一都沒聽見。

    「光我知道有什麼用,」陳西安好笑的說:「我又不能給你頒獎,也不能幫你把它做成實物,你得讓別人知道才行。」

    「我明白你的意思,」錢心一把毛巾掛到脖子上,半邊屁股坐上電腦桌,支著腿保持好平衡,癟了下嘴說:「但是不合適。」

    「我的任務是塔樓,這一塊歸李工負責,按正常的程序我這裡本來不該有這個東西,是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設計,被你的概念給帶走了,糾結了一陣子才決定先做一個展示區,為的也是塔樓。」

    「有了這個立意之後,我也只是先畫了它的糙圖,完成了塔樓,組裡對過方案確認了之後,我得了空才又轉回來深化的它,當時也不是想拿它幹什麼,就是有興趣,想畫完。」

    「那個時候李工的展示區都出了好幾個方案了,全組的人都看著他,我忽然跳出來把手伸到他的範圍里,這跟打臉有什麼兩樣?說穿了,這個設計再好,它的本質還是塔樓的糙稿紙,而不是我該交的卷子。」

    除非李工自己放棄展示區,讓它重新成為一張試卷,不過這話沒必要提。

    「你知道,我以前對陳毅為印象不太好,他的工作能力有問題嗎?其實沒有,主要是我反感他愛搶功這一點,我要是把這個交出去,那就比他誇張幾百倍了。是你我才講實話的,我不是沒有起過這種念頭,就是再想想……」

    「不行,」錢心一哆嗦了一下,視線翻上去看著天花板說:「這太jian臣了,我受不了。」

    這就是錢心一,本分得近乎頑固,是個脾氣不夠溫文爾雅的君子,用主流的價值觀來評判他,他就是傻,不過陳西安喜歡他這一點,因為本分,所以真誠。

    如果每個人都像他這樣,職場就不會這麼複雜,他的出發點其實是對的,但這麼好的創意不見天日,陳西安靠在椅背上,說:「我知道你,就是覺得沒有人看見很可惜,它真的很出色,我怕你以後會覺得遺憾。」

    他困了似的閉上眼皮,心想:我呢,放棄了展示區,我會不會覺得遺憾?

    或許是病了嬌氣,對面部的管理也有心無力,陳西安並不知道他看起來不太好,但是心大如錢心一都察覺到了。

    這次今晚的第二次,他露出這種惆悵的神色,跟平時的溫和十分違和,錢心一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總覺得他心裡像是壓著心事,他探過去手賤,拍他的臉道:「沒這麼嚴重,世界這麼大,又不是只有它金融城要建房子,它既然被畫出來了,那就說明我肯定也是希望能看到它變成實體的,以後有的是機會,倒是你,你今天很不對勁,怎麼了,有事?」

    他明明在說他自己,陳西安卻有種他在開導自己的錯覺,每一句話的意思都是放下,他本來就因為堅持會拖累組員受損失而於心難安,錢心一的無心之言成了壓垮他維權的最後一根稻糙。

    他幾乎是一瞬間就聽進去了,又不是只有金融城建房子,他以後還會有很多機會……維克的話在腦子裡揭竿而起,不中標一切都沒有意義……評委的話也音猶在耳,只要是像就是抄襲……

    陳西安急慮攻心,這些念頭好像變成了無數隻蚊子在腦中飛來飛去,太陽xué漲得仿佛要炸開一樣,耳道里嗡嗡作響,身體的種種不適匯在一起,在高度的精神壓力下集體爆發。

    陳西安想吸口氣,不料難以壓制的瘙癢驟然從呼吸道深處蔓延到嗓子眼,他嘴唇一啟,便是一陣劇烈到渾身顫抖的咳嗽,要命的頭暈隨之而來。

    他是那種乾咳,沒有帶痰的氣音,不過錢心一還是聽得心都揪了起來,那種連肺都要咳出來的力度讓他心裡一陣不安,他不明白一個感冒而已,怎麼頑固且惡化到了這種地步。

    陳西安一通地動山搖的咳,過了兩分多鐘才慢慢平靜下來,他順著錢心一的手臂坐起來,嗓子眼刺痛得不行,心裡卻莫名的輕鬆了不少,好像剛剛這陣身理上的紓解,將他心底的鬱氣也吐出了不少。

    他無法取捨,所以他決定把選擇權推給維克,他是負責人,有qiáng權決定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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