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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8:15 作者: 常叄思
    錢心一不想承認自己有點心花怒發,他心想這姓陳的真是有心機。

    光線很弱,感覺離門不近,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輕手輕腳的推門,把回家弄的像做賊。

    錢心一先是往門裡塞了個頭,發現光源在臥室,是陳西安晚上看書用的那個護眼燈,因此並不是很亮堂,不過視物足夠了。他揪起耳朵聽了聽動靜,油煙機沒在抽,浴室的水沒流,家裡安靜非常。

    他叫了一聲陳西安,一如預料的沒人應答,心裡已經篤定他在整么蛾子,就把戒指盒塞進大衣兜里,帶上門自力更生的開始找,很快他發現家裡根本沒人!

    放在平常他也就當是忘了關燈讓這事過去了,不過今天卻沒有,錢心一想起陳西安今早出門後又說忘了帶眼鏡專門回來了一趟,就覺得他一定幹了點什麼。畢竟像他這種小資qíng調的人,應該會比較在意紀念日什麼的。

    他打開臥室的燈,琢磨著陳西安這個妖作的一定比他的戒指還大,光是這故弄玄虛的陣仗他就輸了,熟悉到閉著眼睛都能摸進廁所的家登時就多了點探索的味道。

    他的好奇心蹭蹭的竄上來,開始在屋裡左顧右盼,茶几上沒有禮物,冰箱裡沒有蛋糕,找進臥室chuáng上也什麼都沒有,他很是稀奇的環視了一周,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那盞綠色的檯燈上。

    葉片狀的燈座下果然有東西,露出小小的一截三角,是張疊起來的材料紙。

    錢心一嘖了一聲,心想不會是qíng書吧,他非常好奇的將它抽出來,燈光沒穿透的紙張上,字跡的蹤影初現端倪,層層疊疊的,看起來還不是簡單的三言兩語。

    經過兩次簡單摺疊的紙背上寫著6個字:致伴侶,錢心一。

    伴侶這兩個字像是有毒,錢心一心口一熱,驟然軟得一塌糊塗,他退了兩步坐到chuáng上,準備看陳西安在裡面放了什麼大招。

    [一周年整,謝謝有你。

    今天對我意義非凡,有些話想對你說,不用想都知道你會笑場,所以選擇了這樣一種裝逼的方式,一生一次,當個qíng趣,別笑了。]

    錢心一笑著揉了下臉,真的把表qíng繃了起來。

    [容我老套的說一句光陰似箭,這一年我很開心。

    對於我曾經遭遇的一切,雖然我從來沒說,但心裡也曾軟弱的怨恨過命運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然而等我重新有勇氣再次踏上女兒牆,我還是願意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這種老掉牙的雞湯。

    我不感謝命運,我只感謝你。

    去年的今天你朝我伸出手,所以我今天能站在GMP,我希望對於你來說,我也能在你需要的時候助你一臂之力。

    這一年在你身上發生了一些事,可能不那麼愉快,不過一切似乎已經塵埃落定,站在我的角度考慮它已經落幕了。不過我想對於你來說,它永遠都不會過去,它是藏在你心裡的一根刺,遇見相關的人就讓你痛一次。

    這並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我希望你自信得像我剛遇到你的時候一樣,每句話都說的擲地有聲。

    出於偶然,我發現了一些「6#樓採光頂事故」背後的東西,它能拔掉你心裡的刺,但也會再讓你寒心一次,很抱歉我瞞了你一陣子,就是你嘲笑了好幾次的「高級秘密」。

    紀念日本來該開開心心的過,不過鑑於它之所以能成立的特殊性,我選擇在今天讓你知道事實,火冒三丈也好,被打110也罷,希望你從此問心無愧。

    8點,食素東方,101#包廂,我約的人是趙東文。

    陳西安  ]

    作者有話要說:  把昨天卡住的部分給補上了,剩下的只能明天補了

    ☆、85

    阿納托爾說,如果我們了解一切,將會無法忍受片刻的生存。

    錢心一目前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他雖然還什麼都沒了解,但方才還滿布於心的柔qíng已經dàng然無存,視線緊鎖在「背後」兩個字上,被qiáng行壓在心底里記憶噴涌而出。

    他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對薄公堂的郵件、高遠的妥協、趙東文的沉默、赫劍雲的施壓以及陳瑞河的失望……連病人家屬都知道錯在「他」的粗心大意,事隔半年之久,他最信任的人卻忽然告訴他還有□□。

    他心裡掀起一股滔天大làng,背後?背後還有什麼事qíng?

    錢心一的心被這兩個字給揪了起來,太陽xué一跳一跳的,腦子裡渾渾噩噩的全是當時的細節,然而他連一絲一毫「背後」的感覺都沒抓住,到底是哪裡出了被他忽視的問題……

    他絞盡腦汁的想了半天依然頭緒全無,倒是回過神才發覺,陳西安留下的材料紙被他無意識的掐爛了。

    他怔怔的將薄紙鋪在腿上抹了兩下,心裡一瞬間十分委屈,主觀將對錯都縮進了家裡,沒法講道理,他想陳西安明知道他在意這個,竟然還瞞他!

    陳西安褲兜里的手機嗡動起來,他看了眼幕布前方,維克正背對著他用雷射筆在平面圖上畫圈,於是他將身體一矮縮到了桌子下面,一接通就是錢心一硬邦邦的質問:「背後的事qíng是什麼?」

    他果然連兩個小時都等不了,陳西安不由有些擔心稍後的場面會控制不住,只能用悄悄話的音量安撫道:「我在開會,你冷靜一點,散會了我立刻給你回電話,好不好?」

    「背後」就是一道鉤子,攪得錢心一坐立難安,不過聽見他在忙工作又軟了語氣,他聳拉起眼皮應了一聲,「你先忙」還沒說完,聽筒里陡然bào起一聲怒喝:不想聽就滾出去!啪----

    線就斷在了這裡,餘音里像是維克朝陳西安丟了個什麼東西,錢心一滿心的疑問都吼散了一些,他炯炯有神的將手機取下來,忽然覺得自己的脾氣也沒有那麼差。

    他其實還有趙東文可以問,不過陳西安說會給他回電話,錢心一就坐在客廳里跟打地鼠似的按捺內心的衝動,他是個心直口快的人,這種心理戰爭對他來說幾乎算得上是一種酷刑,不過他能忍住。

    進了GMP之後,他的脾氣看著似乎好了許多,一個原因是他不是主設,把關的責任落不到他頭上;另一個原因陳西安看得出來,趙東文不接電話的打擊對他來說不小,他可能會常常去想,趙東文到底有多怕他,以至於連電話都不敢接。

    冤屈已經受過了,被蒙在鼓裡的時候他還是平常心,知道了些真相卻開始耿耿於懷,真是應了那句無知是福的諺語。

    不過再摧心錢心一也要知道,只有一切責任與他無關,他的自信才會回到身上。

    錢心一勾著腰將手肘撐在大腿上,心裡像是加了一個大氣壓,悶得氣都不想喘,他整個人繃得很緊,腦子裡卻全是川流不息的片段,一旦帶上猜疑的色彩,記憶里每個不和的人看著都像jian臣,卻又不知道他們做過什麼。

    他覺得過了很久,而實際才不到二十分鐘,鈴聲終於響了起來,錢心一伸出胳膊才發覺關節已經麻了,他劃開接聽鍵又點了下擴音,老姿勢的勾著腰,聽陳西安的聲音在客廳里蔓延開來:「心一,你在家嗎?我回來接你吧。」

    聽起來他挺怕他忍不住跑了似的,錢心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不在家!」

    陳西安壓低聲音笑的時候特別溫柔:「你不用來公司接我,餐館離家裡近一些。」

    「別鬧了,」錢心一悶悶不樂的說:「我今天沒心qíng,你瞞了我什麼事qíng,說吧,我冷靜好了。」

    「我信你,」陳西安違心的哄道:「也不差這一刻,再忍忍,小趙想親口告訴你。」

    錢心一知道他根本沒信,將頭往前湊了湊,他又不傻:「既然都不差這一刻了,為什麼要提前吊我的胃口?直接什麼都不說,8點叫我去不就行了?」

    陳西安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提前告訴你是自首,不說就成了從犯,我怕到時候你連我一起打。」

    錢心一沉沉的跟著嘆:「其實我現在就挺想打你的。」

    陳西安笑了一聲,接著正經起來:「我答應了小趙,讓他自己跟你講,我是想讓你多少有點心理準備。」

    錢心一被他的鋪墊弄得有點愕然:「我會被氣死嗎?」

    陳西安想了想:「氣哭吧。」

    這答案錢心一想都沒想過,愣了兩秒把電話掛了,心想他真是越來越上房揭瓦了。

    很快鈴聲又響了,還是陳西安,錢心一接起來,聽那邊囑咐他穿厚一點,夜裡要颳風,溫度會降下來。

    ----

    趙東文在鏡子前理衣服,一副即將引頸就義的表qíng。

    他心裡緊張得敲鑼打鼓,也有股沒底的害怕,眼神里卻沒了從前的學生氣,他知道自己今天會死的很慘,但仍然忍不住有點小期待,他很久很久沒見過錢心一了。

    他最尊敬的人,他非常想念他。

    他每多跟一個從業者打交道,就能體會到師父多不容易,他永遠都好不了的脾氣,和似乎永遠都透支的耐心,他這才明白過來他非但不是故意的,有時候甚至可以說是刻意的。

    笑著說出的話,很多人都只是假裝在聽,非要惡語相向,才能劃開名為利益的耳塞讓他們聽進去隻言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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