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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8:15 作者: 常叄思
王一峰其實一直覺得他是假正經真油滑,沒料到他這麼良誠懇,頓生好感:「我要你的錢幹什麼啊,老高以公司的名義給了我一萬塊錢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錢就別摻和了,攢著娶老婆吧。」
老婆沒有,他老公忽然從後頭冒出來:「什麼錢什麼老婆?」
王一峰被他嚇一跳:「沒你事兒,待會去我家吃飯,咱嘮嘮嗑。」
錢心一答應了,他沒請陳西安,不過走的時候發現陳西安一點也不見外的跟上來了,他哪裡好意思趕人,就是覺得奇怪:我跟他很熟嗎?
☆、45
王一峰不肯給他卡號,陳西安曲線救國,問錢心一要了他的支付寶帳號,向他轉了一萬塊錢,備註只有謝謝。
他並不是錢多的沒處花,一萬塊錢他得畫上百張圖紙,他只是想給自己的良心一個交代。沒幾分鐘他的帳戶里多了5000塊錢,轉帳人是他對象,離他不到五米,正橫在沙發里看孤島求生。
兩人閒時愛好不同,錢心一喜歡調電視台,陳西安會看看書,所以沙發是錢心一的地盤,而飄窗是陳西安的據點。
陳西安坐著沒動,也沒打算還錢,透過現金看心意,這是同甘共苦的意思,他不能煞愛qíng的風景。他把這個數字看了許多遍,心裡的陰霾終於漸漸散開。
所謂伴侶,一人一半,一人一口。
熄了燈後陳西安貼過去摟他,錢心一從善如流的翻過來親他,兩人都是小背心的標配睡衣,棉被下隨便一捋就是溫熱的皮膚,年輕的身體稍加碰觸,便是星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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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西安已經很久沒回過大學了,成人自考的錢心一更加沒有,說起來他們大學也是校友,只是因為時機未到而錯過了。
C大的建築群還是老樣子,顏色老了許多,格局也沒怎麼變,只是道旁的樹木換了品種,從十幾年生的銀杏變成了碗口粗的香樟。
建築學院就在學校出口車道那邊,與經管院隔著廣場遙遙相望,陳毅為開著公司的車直取風dòng實驗室,陳西安隔著廣場的雕像群看見記憶中最深刻的六層樓,心裡感慨萬千。
他的青春和夢想都葬送在了這裡,如今他重新回到這裡,來求一次涅槃重生。
錢心一也是恍如隔世,當年他擦邊考進這裡,學費一半靠楊新民贊助,一半自己勤工儉學,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他也勉qiáng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樣,這裡是他脫胎換骨的地方。
實驗室在學校的西北角,不管什麼時候看到它,陳西安都覺得它像個首尾相連的巨型絞ròu機。
其實它已經不能算是當年差點凍死他的那台了,它的每一段都隨著科技的進步而更換過,功能更加qiáng大,外觀更加流暢,唯一沒變只是位置。
他還是很緊張,錢心一看出來了,他不能公然的牽住他,就把胳膊掛到了陳西安的脖子上,讓他以穩住自己的名義拉著手。
陳西安一感動,倒是沒那麼緊張了。
帶路的實驗員在前面走,高遠覺得他勾肩搭背的沒禮貌,錢心一隻能讓遠在天邊的張航背黑鍋:「不好意思,我膝蓋又開始疼了。」
高遠皺著眉,到底還是有些關心他的:「怎麼搞的,這麼久還在疼,要不你去休息室等著吧。」
「缺鈣吧,」錢心一胡說八道:「機會難得,我長長見識,陳西安帶著我就行了。」
高遠就是怕陳西安嫌麻煩,看向他時見他在笑,就隨他們去了,陳毅為為此還吃了個醋:「高總,您看他倆好的,我平時在辦公室就是個孤家寡人,都沒人理的。」
兩人有些驚心的對視了一眼,不知道這個笑面虎的玩笑話是不是百分百純天然的。
陳西安只是心理作用,這次他沒有產生錯覺,因為錢心一的體溫給了他很大的慰藉,而且他一直故意跟他說話,讓他沒時間思考或是會議,臆想中那種可怕的寒冷並沒有來臨。
現在也不需要他親自進實驗室擺放模型了,只需要到控制室待一會兒,將工程參數和相關的數據提供給實驗室,觀察個十幾二十分鐘就可以走了。
高遠帶他們一票人來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讓他們沒見過的長長見識,二是請實驗室的教授們吃飯,場面不能太隨便。
陳西安心不在焉的熬過半個小時,跟高遠說想去看望以前專業課的老師,高遠記得錢心一也是這個學校的,就讓他倆都滾蛋了。
找到學院的值班室,被告知那些老教師都已經退休了,兩人在秋末的校園裡,沿著被不知名的落葉積滿水溝的馬路晃出了校園,全是吃食的墮落街還在,並且規模比從前長了好幾倍,環境也好了很多。
兩人不約而同的停在一家huáng燜雞米飯的小店門口,又異口同聲的說:「這是以前……」
以前是一家叫荷葉袖子的小炒菜館,錢心一在這裡兼職,陳西安和赫斌老在這裡吃飯。
陳西安先開口:「我上學的時候在這裡見過你很多次,總是坐在靠門口那張鋪面玻璃碎了的桌子上,還以為你在這裡當服務員,結果你也在建院讀書。」
錢心一:「……」
錢心一對那張桌子有印象,因為那玻璃就是他弄碎的,他剛來兼職的時候上湯忘了墊湯墊,結果把玻璃熱炸了。老闆娘知道他不容易,也沒讓他賠,玻璃也沒碎,就一直都沒換。
他對陳西安沒什麼印象,但是對老坐在那張桌子上等人的一個huáng毛有點印象,瘦高的個子,左邊耳朵上一排碎耳釘,渾身上下掛一堆釘子鏈子,在那個重金屬風還沒流行起來的年代顯得十分異類。
錢心一對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有錢,買十八的小炒丟50塊錢,無論店裡有多少人,老闆總是第一個做給他。錢心一到這一刻還不知道,那個穿耳釘的土豪就是赫斌,他等的人是陳西安。
命運是個很虛的詞,有時又確實會讓人覺得神奇,原來這半生里有那麼多次,他們一直都近在咫尺。
錢心一看著墮落街盡頭天空上漂浮的雲,有種天高路遠的錯覺:「我幾乎不在學校上課,當時講工程力學的程老師是我師父的同學,我借著程老師的面子在別的老師那裡批了假條,只回學校參加考試。」
陳西安陪著他慢慢的在學生流里往前走:「為什麼?」
那是錢心一生命中最難熬的一年,他恐懼於現狀的卑微,然後失去了父親,他從沒對人提起過,但是陳西安不是別人,他是他的戀人,他們相互是依靠,他一問,事隔經年他仍然能感受到年少時逼仄的無助和委屈。
他笑了一下,在往來不絕的奔飯人群里朝陳西安伸了左手:「我爸不是張航的爸打死的,自己得肺癌死的,抽菸抽的太狠了,體檢又做的不到位,檢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不能怪別人。我需要錢,也借不到錢,我師父給了我5萬,我以後給他養老,高遠借了我2萬5,他那時候一個月工資稅後不到2800,我欠他一個人qíng。」
陳西安牽住他:「我也給你師父養老。」
高遠他沒說,從錢心一的性格來說,這是一個永遠都還不完的人qíng,就是可惜承qíng的人變了,不太領他的qíng。
GAD的工作環境已經複雜起來了,陳毅為的到來帶來的改變非常明顯,最簡單直白的從飯桌上就能看出來,端起酒杯先說套話,不少人開始不醉不歸,吃飯的時間也急劇拉長,從45分鐘散場到飯店打烊。他並不是說錢心一應付不了職場環境,他應付不了的只是他的老闆是高遠。
他和陳毅為只能留一個,從目前的qíng況來看,陳毅為已經開始不自覺的對他下達指令了。照這個趨勢,抓住一個紕漏,陳毅為就會將他擠走,再說GAD也不是什麼金茅坑,非待不可。
於公於私,陳西安都覺得他該辭職了:「欠人qíng要儘早還完,高總想要小蠻腰,那你就盡全力幫他奪下標,我也盡力,給他一個最好的結構,要是中標了,我們一起去GMP好不好?」
錢心一被他說的動心,但是也有自知之明:「好個鬼,我夠不到GMP的門檻,我心裡有數。」
「我給你當墊腳石啊,」陳西安笑著說:「心一,馮博士給我打過電話,透露了一點消息,杜拜塔二期已經在展開中了,預計明年五月份會公開招標,要是你願意去杜拜鳥不拉屎的沙漠上吃半年土,回來應該就夠得到門檻了。」
這可以說是一個後門,但說實話也沒什麼人願意走,杜拜氣溫酷熱,小沙bào雲集,氣候適宜的時間短的可憐,很多中國的工人去那邊都抗不下來,錢心一作為一個一千米都跑不動的畫圖狗,適應性可想而知,但這確實是一個機會。
錢心一沉默到墮落街盡頭,終於被心裡那一點點可以接近夢想的希望給蠱惑了,他說:「好。」
陳西安猜他就是這個反應,街盡頭因為在施工,從校園開了個門,通到這街上,所以飯館都沒開,因此也沒什麼人,陳西安索性抱住了他,恭維道:「你的勇氣讓男朋友肅然起敬。」
錢心一笑的不行,拍他的背:「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