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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8:15 作者: 常叄思
    他生平第一次發現那個擺設了好幾年的chuáng頭燈有了用武之地,燈下翻書的搭檔美貌異常,無框鏡邊上攢一點星芒,光影勾勒得五官立體、氣質溫柔,他心裡砰然一動,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本來挺自然的腳步,莫名其妙就慢了下來。

    他是個生活無趣的工作狂,向來對技術的要求比臉高,不過他兩隻眼睛也不白長,陳西安模樣不賴他有點概念,卻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具現過。

    可能是燈下看人美三分,又或許是qíng人眼裡出西施,溫和體面的陳西安竟然也成了美色,無形中仿佛有股醉人的荷爾蒙撲面而來,迷得他心跳驟失方寸。

    錢心一激動了兩步遠,對上陳西安抬起來的視線,鏡片後方的眼神似笑非笑,他從中頓悟出了一點「我的表qíng可能挺猥瑣」的意味,霎時清醒過來,自我嫌棄道:緊張屁,是他先追的我!

    為了不露怯,他也高深莫測的笑起來,徐徐靠近榻上的對象,心卻不聽使喚,越想不動如山,越是鑼鼓喧天。

    臥室總共就那點面積,他就是爬也爬不了幾分鐘,距離ròu眼可見的縮短著,沒開頂燈的臥室里,曖昧的氛圍如同一陣綿密的細雨,越下越稠,終於將觸手可及的兩人裹在了其中。

    陌生的緊張是無可掩飾的,錢心一qiáng裝的鎮定十分可愛,可是陳西安笑不出來,冷靜如他,此刻也緊張。

    越緊張,就代表越重視。

    陳西安並沒有撲倒或是拉拽他,他只是擱了書本,微笑著將主動走近的人圈進臂彎里,等他喜歡的人笑過自己的無聊舉動後,低下頭來吻他,這種順其自然而兩廂qíng願的感覺讓他陶醉。

    錢心一或許是不習慣接/吻,近在眼前也睜著眼,他的眼睛並不算特別漂亮,睫毛也並不捲長,陳西安喜歡的是他眼底的力量,和他掌心下那顆堅韌不屈的心臟。

    錢心一在樓頂說的那句話忽然蹦出腦海,陳西安微微側過頭,以舌尖糯/濕他因為天氣乾燥而有些發枯的嘴角。錢心一不在的抿了下唇,眉眼也微微跳動了一下,像被猝不及防的酸到了似的,眼神非常無辜。

    陳西安心裡柔qíng泛濫,逗貓似的追著舔了一下,然後單手扣住他後腦勺,撬開了心上人的唇/fèng。

    他想:我怎麼會可憐呢,我這麼幸運。

    前直男有點懵了。

    以前時機氣氛都好的時候,錢心一也吻過相親的姑娘,不過沒嘗出過愛qíng的滋味,薄荷的檸檬的味道反而更突出。

    和陳西安接/吻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他跪坐上chuáng上,高度和他摟過的姑娘差不太多,壓迫感和力道卻無法相提並論,翻攪的是唇/舌,他卻有種靈魂在動搖的錯覺。

    唇/齒交/融的碰觸不知道打開了哪道神經元的開關,錢心一隻覺一股蘇/麻暗癢從心底爆發,游蛇似的放she進四肢百骸,讓qíng緒亢奮、身體躁/動。

    一口氣捨不得換,時間就長的像一個世紀,錢心一氣短的堅持不住,率先撤開了叫的暫停。陳西安的唇貼過來的時候是溫軟的,如今已是燥中帶熱,錢心一盯著那點反常的血色,身體裡蓄積的反/應登時無所遁形。

    在他初覺尷尬之際,低頭一瞥陳西安,也沒他好到那裡去,四目相對的時候又都笑了起來。

    qíng之所至,應該是很嚴肅的事qíng才對。

    ……

    糾紛在即,兩人的qíng緒卻都還算放鬆,適當的性/生活有助於調節qíng緒,雖然還只是舉「手」之勞的程度。

    陳西安對現狀十分滿意,他是個耐心十足的籌劃者,每一點進步的時機都會反覆揣摩。適應是需要時間的,而且他初入同道的上級對象,階級定位貌似還在1上,陳西安不奢求他覺悟成0,但起碼得是個0.5才能和諧生活。

    他在穿衣鏡前打領帶,錢心一則滿臥室找他的另一隻襪子,一邊到處跑一邊撩閒:「我建議你穿丑一點,到時咱們往最後面一坐,存在感跟沒有一樣,各種被無視就完美了。」

    陳西安接下了他口是心非的讚美,相敬如賓的誇他:「有臉穿什麼都沒用,你一樣一隻襪子也行。」

    西褲不比仔褲,走起來褲腳甩動,襪子動不動就會露出來,錢心一難得忍不了這種不講究,刨出雙新的換上,帶上筆記本和U盤才肯走。

    項目上的會議室都是活動板房,頂矮漏風特別low,但是氣氛很凝重。

    兩人十點一刻到,會議室里就坐了過半,王一峰在外頭的台階上不知道埋怨誰,看見他倆揮了下手,接著聊他的電話。

    錢心一的願望鐵定落空,首先他們穿的不醜,其次施工單位不敢讓設計院坐最後面,兩人挨著坐在長桌側面三四座上,邊觀察各家單位的臉色,邊開了電腦將自己這邊屋面吊頂位置的圖紙又查了一遍,沒什麼問題,人陸續來齊了。

    王一峰坐在領導的位置上,錢心一左手邊是他們集團的另一個經理,管商務的,他和陳西安對面是施工石材的中標單位,也是這次事故的最大認責對象。

    王一峰大腹便便,眯起眼來是八卦婦男,繃起臉來架子也不小,他先是把事故的大概qíng況描述了一下,然後殺雞儆猴的敲打了各單位的工作態度,綠地的商務在旁邊□□臉,假模假樣的打他的臉,把沉下去的氣氛拉起來,方便他再敲打。

    等所有的施工單位都開始訕笑之後,王一峰見好就收,手一揮坐在牆邊的施工員就往桌子上搬了一大摞A2的藍圖,王一峰說:「行吧,既然大家這麼不誠實,都覺得問題不在自己,那咱們就從圖紙開始查起,一級一級往下捋,你們看行嗎?」

    首先就是設計,過,接著是施工圖,也過,查變更也沒問題,圖紙層面的東西基本就完了。然後是墜落原因分析,很明顯,就是施工單位偷工減料了,他不得不承認之後,為了分擔責任,只能狗咬狗將矛頭指向監督,怪別人沒提。

    管理不說話,顧問也沉著臉,因為無可辯駁,他們是需要常駐現場的,設計院的檢查單在下午四點多也bào露了。

    石材的施工已經吵紅了眼,連設計院的權威也忘了,逼問振振有詞的逼:「設計院當時也認定沒問題了,你們專業的都沒看出來,我們這些土老帽怎麼看得出來?所以設計院也有責任,我說的沒錯吧?」

    王一峰聞言露出一個有點擔心的表qíng,卻蓋不住底下那點幸災樂禍,他覺得這項目經理是個大寫的傻逼,人設計院都是什麼水平,遣詞造句都是摳著國標來的,該宜的時候絕對不說應,想往別人頭上扣虛虛的屎盆子,他都不能答應。

    錢心一看向這個項目經理的時候,心裡挺淒涼的,高遠不反對賠償,但是賠償不能由GAD給。在這場事故中其實他們只有5%的責任,但是這一刻他必須全推出去,這5%的推卸傷到了他引以為傲的堅持。

    「設計院當然有責任,」他第一句話說的又慢又緩,以至於焦躁爭吵了半天的會議室一瞬間安靜了下來,為了聽清他在說什麼。

    錢心一眼神一凜,聲音猛的抬了上去:「早知道貴公司是這種施工水平和職業素質,設計院當初就不該簽你們的圖!」

    那項目經理心虛,視線兜了一轉:「我們的圖紙沒有問題。」

    錢心一冷笑一聲:「這話本身就有問題,別人GMP這麼嚴謹的公司都不敢拍胸脯說自己的圖紙沒問題,你們的圖紙就能沒問題?我不信,陳西安,你信嗎?」

    陳西安:「有現成的圖紙,查一查就知道了。」

    查一查就完蛋了,項目經理連忙轉移話題:「圖紙是沒有問題的,上午不是審過了嗎?問題出在檢查上,我們現在是談檢查的問題。」

    他的意思的設計院在轉移話題,錢心一舔了下嘴唇,說:「行,就談檢查的問題,我們的檢查單上的日期是9月28,檢查的內容的吊頂位置的鋼件,檢查的結果是沒問題,這個我們認。當時檢查的人是我們陳工,你有疑問直接問他,他回答不了的,那就是設計院的責任,行嗎?」

    有意思的地方來了,作為施工單位,有幾個問題是他不能直接問的,比如點焊,比如螺杆不直,這種問題問了就是自打耳光,所以他只能問兩個問題:「可以,第一,施工不規範的地方,當時為什麼沒指出來?第二,我懷疑吊頂位置的鋼件是設計小了才鏽斷的?」

    兩人匆匆對視一眼,陳西安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站了起來:「您好,第一問題,明知道施工有不規範的地方,當時為什麼不按要求施工。還有我需要提一點,9月28號檢查的時候,已經施工的範圍只有西南角的兩個軸線,那邊的施工狀況和事發點並不一樣。」

    他那天根本沒上天台,施工狀況什麼樣純粹是胡說的,但是妙就妙在施工單位不可能反駁他,說我那邊的施工狀況明明和事發位置的差不多的。

    項目經理吃了個高帽子啞巴虧,胸膛劇烈的起伏了一下,陳西安接著說:「第二個問題,9月28號檢查的時候,現場確實沒有生鏽的跡象,或者說鏽了但看不出來更準確,上樓看過的人不只有我們公司,咱們管理、顧問甚至總包的施工員都去看過,如果鏽了,不可能沒人看出來,所以當時的檢查我們簽字,是沒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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