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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8:15 作者: 常叄思
    陳西安一直坐到七點十分,才把他推的翻了個面,胡說八道:「錢心一,八點十分了,我走了。」

    錢心一揮手趕他,揮到一半手一頓,猛的彈了起來,去拿手機確認時間,掃見頂頭那個7才發現陳西安在chuáng尾發笑,他被騙的清醒了一半,打了個呵欠把手機砸了過去,剛睡醒的嗓子低啞一些:「你可趕緊走吧,要打不上卡了,本來工資就少。」

    「知道你工資高,任性隨便扣,」陳西安知道他是開玩笑,自己也不介意,他以前在八局雖然職位沒錢心一高,但是他不忙,偶爾接接私活,年薪其實不比錢心一少,知道自己斤兩的人往往會更在意自己的所得是不是應得的,而不會做無謂的比較。

    除了赫斌帶來的陰影,他在錢心一面前是沒什麼落差的,他接住手機揚了揚:「土豪,密碼。」

    錢心一踢著拖鞋準備去火速洗個臉:「1235。」

    人懶密碼也簡單,陳西安開了屏鎖,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鬧鈴提示關了,一早上「起來」這麼多次給他吵的夠嗆:「鬧你一小時也沒見起來,你幹什麼呢?」

    錢心一滿嘴牙膏泡,含糊不清的笑道:「我也想早上起來鍛個煉、學學哈弗凌晨四點鐘什麼的……起不來。」

    陳西安笑道:「有心上進挺好,不過物極必反,起不來就睡啊。」

    錢心一實話說:「睡不踏實,每天就是上班吃飯加班睡覺,網上的段子看起來都費勁,有時候我想想,有一天不幹這行了,完全不知道能幹什麼,我該讀點雞湯了。」

    陳西安收拾著公文包:「不知道幹什麼就先在這行幹著,乾的也挺好,讀啊,從明天開始我叫你起chuáng,鬧鐘停了行嗎,太吵了。」

    錢心一其實不太相信他能把自己挖起來,但還是說:「隨你。」

    他不如陳西安講究,收拾起來也快,陳西安有時間做早飯,但是也來不及吃了,匆匆的趕到錢心一家取了U盤,陳西安在車裡等,他從小區里出來順路買了兩個煎餅,啃著就去上班了。

    一上午風平làng靜,趙東文跑進來問了個問題,錢心一到他的工位上去看圖紙,一見他垃圾場一樣的桌面,半天找不到自己剛保存的dwg,就把他說了一頓。

    「趙兒,手頭的事先停一停,你把桌面收拾乾淨,看的暈死人,你還找要半天,發錯了也不知道,做事可以慢一點,但不要做無用功,會畫幾張圖不叫設計,叫畫圖員。做事有條理,一說就到點,別人才會覺得你專業,明白嗎?」

    「我的習慣是文件按工程分月份整理到文件夾里去,自己的放一個包,別人發來的放一個包,桌面上只放最近改動的東西,改動的待改的都標上記號,+1+2+時間,隨便+,發郵件之前把東西全扔到文件夾里去,把待發的單獨放在外面,保證不會發錯。你要是有更好的方法,可以用你的,下次我看見你桌面上還是這樣,我就給你全丟到回收站里去。」

    趙東文嬉皮笑臉的謝過了師父,恭送他回了辦公室,一轉身點開了陳西安的qq框,開始問他錢心一沒回答的問題,牆面的落水管從哪裡下來。

    午休的時候,綠地事故責任討論的郵件悄悄來到了技術部的公郵。

    高遠平時基本是不上技術部公郵的,他如今已經是老闆了,這種技術層面的問題不用他費心,他常登的是商務郵箱,如同關注股票一樣的盯著收發郵件。

    不過最近因為他在親自操刀小蠻腰,想做到一應俱全,所以事無巨細,什麼都要親自過問。

    昨天金鑫玻璃的技術負責人親自給他打電話,說今天將他感興趣的玻璃配置和參數列表整理出一個系統來,打包發給他。

    高遠畫圖少,相對也不太疲倦,他中午通常不休息,沒事就悄悄的斗兩盤地主,有事就忙事。

    公司外面的人倒下了一大片,沒倒下的人也不會兢兢業業到難得能摸魚的時間去忙工作,所以高遠是第一個看見那封郵件的人。

    他還沒看內容,首先一眼就看見了「事故」,心裡就咯噔一響,覺得大事不好。

    郵件是王一峰發的,發件公司是綠地集團,收件人里有一大堆抄送,綠地的總包到分包,全部通知到了。

    設計院基本都是甲方之後的地位,這次卻被排在了最後,王一峰擬的郵件也有刻意維護和淡化設計院責任的意思,在正文通知中只明確了個分包廠商請檢查好自己的工作,會議上做匯報,疏離責任歸屬,沒有提設計院。

    但是高遠還是瞬間沉下了臉色,GAD從建立到現在,只在09年出過一次設計上的失誤問題,失誤人是雷志軍,問題是設計時考慮不周全,梁低窗高,導致內開內倒的窗打開角度達不到要求,後來沒辦法,壓縮了開啟高度勉qiáng滿足了通風的要求,但是外立面效果差了不少。

    這直接導致他現在人都快40了,工資還沒有錢心一高。

    高遠的膨脹是去年才開始明顯的,以前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本質是個異常謹慎的人,只是近兩年的款項蒙蔽了他的雙眼,這個事故猶如一道驚雷,劈得他心驚ròu跳。

    他qiáng迫症似的將這封郵件從頭到尾看了不下十遍,越看越覺得抄送末尾的公司郵箱扎傷了他的眼,心裡的火也旺的不能自己,錢心一是怎麼辦事的!

    錢心一昨天「談戀愛」睡晚了,午覺睡的熟了點,陳西安看不太忙,也沒有叫醒他,畢竟陳毅為也還趴著。

    所以當高遠推開辦公室的門,看見錢心一還趴在桌子上睡覺,本來就不好看的臉色登時更加難看起來,他心想錢心一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不僅工作上有鬆懈,態度也是越來越惡劣了,這都快一點五十了,他竟然還在睡覺……

    等陳西安察覺他qíng緒不對,領導已經到了錢心一辦公桌跟前,他在桌子底下踹了錢心一的腿一腳,一邊站起來,聲音不太小的笑道:「高總,您下午出去開會嗎?」

    錢心一動了動,但是沒全醒,半迷半醒的仍趴著,高遠臉色陰沉,站住了看向他說:「不去,怎麼?」

    陳西安拿起一張計算的稿紙,遮著桌子又用腳又撥了下錢心一的腿,說:「小蠻腰這裡我遇到了一個問題,想讓您幫我拿個主意,您現在方便嗎?」

    錢心一這次醒了過來,頭還沒抬起來,又被陳西安踢了一下,覺得他真是莫名其妙,但也假裝沒醒。

    高遠其實不太方便,但要是他不方便的理由是要向錢心一發火,那就更不方便了,高遠壓了口氣,停在了他的辦公桌前面,「什麼問題?」

    陳西安讓他座位:「圖紙上我圈出來了,問題寫在旁邊,您先看看。」

    高遠到底是重視小蠻腰,坐下來開始看縮小了蜂巢一樣的結構龍骨,陳西安用框在旁邊寫了問題,局部異形的龍骨算不過,調大規格不協調,不調要加斜拉杆,效果都有影響的問題。

    高遠有咬住圖紙不放鬆的習慣,所以這問題他一看,就糾結了起來,跟陳西安討論來討論去,最後也沒討論出朵花來,倒是暫時把錢心一給忘了。

    錢心一在這個緩兵之計中「醒」過來,看了眼郵箱就明白了大概,他把褲腿拍乾淨,坐在座位上看高遠和陳西安討論,等著逃不掉的教訓。

    陳毅為也被吵醒,跑到陳西安背後看他們在說什麼。

    陳西安說:「要不做兩種方案,到時讓業主自己選,說不定他們還覺得是咱們別出心裁,故意設計出來的細節區別,本來個人審美也不一樣,您看呢?」

    高遠一聽覺得很符合業主喜歡挑選的癖好,勉qiáng才露了個笑,說他不錯,然後他站起來,不高興的表qíng非常明顯,他看著假裝在查規範的錢心一說:「心一,你跟我出來一下。」

    錢心一跟陳西安對視一眼,大概意思就是:爹來了。

    ☆、42

    陳西安跟到一所的辦公室門口,看錢心一在高遠的辦公室門口一拐彎不見了,站了一會兒回去坐下了。

    其實他完全可以先找高遠談談,問題在他,和錢心一沒有直接關係,但是錢心一在來時的車上問過他:「假設我和你是普通同事,咱們組負責的項目出事了,老高首先來找我,你覺得這反應有問題嗎?」

    陳西安愣了好一會兒,然後十分鄭重的朝他道了歉,如果只是普通同事,他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確實是有些昏了頭,弄混了工作和生活的界限,過起日子來他想怎麼縱容錢心一都是他自己的事,但是在工作上他不該越俎代庖,該錢心一挨的罵,他就得自己擔,而且他既不是沒擔過,也不是擔不起。

    戀人之外,他還是上司,作為負責人,他拿比別人高的工資,想訓人時無需忍,這些權力都是和付出對等的。

    高遠並不閒,技術組的運作他沒時間一天跟到晚,哪個樓誰出的圖,哪個邊梁誰配的筋,這些他都是不會過問的,他作為老闆,只需要知道這個所有沒有按時完成任務、會不會妨礙商務收款就可以了。

    所以出了事先來質問負責人,也是很尋常的行為。就是不知道當這個人是他合作多年的師弟時,他的態度是不是會親則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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