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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8:15 作者: 常叄思
陳西安心裡一沉:「所以?」
錢心一:「所以導致你工作失誤的原因我大概都知道了。」
陳西安眼皮一抬,神色有些震驚,他不知道了解真相後錢心一是怎麼想他的,同qíng,或是瞧不起?楊江就怎麼也無法理解,為什麼他明明無辜到六月飄雪,卻因為赫斌的死對女兒牆恐懼至深……
楊江覺得他懦弱聖母,可感同身受這種東西太難了,朋友家的貓狗被當街碾成ròu泥,你都會覺得慘不忍睹,瀕死的慘叫縈繞你的夢境,更何況是一個人呢?他沒有經歷過,所以他不能理解,一條人命的重量究竟有多重。
但是赫斌早就死了,所以他不會受到責備,為什麼看不出女兒牆不合規範?為什麼連馬牙槎都不認識?為什麼要未經允許擅自進入施工現場?
可是他活著,作為唯一一個和死者一起進入樓頂的同學,兼而分享專利的榮譽。赫劍雲的污衊,同學的指點,這些都是很快就會在時間裡淡去的東西,只有愧疚發自內心,才會經久不息。赫斌不成人形的遺容讓他總是忍不住想起,如果那天在屋頂,他不是因為交惡少說了一句話……
電梯「叮」一聲停在18層,國企的人忽然變得啞口無言起來,只是啞著嗓子又道了一次歉。
他沒有看錢心一,所以錯過了這人踏出電梯前看他一眼,眼底有憐惜和恨鐵不成鋼,他聽見錢心一說:「陳西安,我不想聽這個,跟我說點別的吧。」
接著,陳西安手腕一緊,竟是被錢心一拖著朝走道盡頭而去,那裡有3級台階,台階上是一樘通往屋面的鋁門。
陳西安有種不好的預感,牴觸和不解讓他頓住腳步,看著錢心一義無反顧式的後腦勺說:「你想讓我說什麼?」
錢心一頭也不回,拔河似的拖著不太配合的他,直到兩人的手臂拉成了一條線:「說赫斌,說實驗室和女兒牆,說這次事故,糾結什麼就說什麼。」
很多事qíng正是因為說不出來,才會悶在心裡發酵成死海。陳西安幾乎是淒涼的笑了一下,心想說了有什麼用呢?但是不可否認,他有一點點的心動,想卸下一切偽裝,放鬆的讓這個人看見他所有的弱點。
錢心一哐哐哐擰了半天沒擰開門,猛的一使勁,稀薄的月色混著城市燈火的餘光照進來,積累的細塵洋洋灑灑。
陳西安被他拽了個踉蹌,跌進防水卷材露在外面的屋頂,他有些緊張,握緊錢心一的手指,yù言又止的開了頭,錢心一老牛拉車似的牽著他,逐漸朝開闊的樓體邊緣靠近。
「……赫斌是赫劍雲的兒子,是我大學的室友,大二的時候我們是朋友。楊江不喜歡他,說他很拽,不過我覺得還行,聰明的人任性一點是可以忍受的。熟了之後他就很吃香了,他家裡很有錢,而人都是虛榮的,我也不例外。」
「我吃了他不知道多少頓大餐,不過最後鬧掰了也沒還過他。大四上學期的時候我寫了個專題,他也很感興趣,那時候我還覺得避諱他會顯得小肚雞腸,不過很多事qíng就是這樣,不好意思拒絕熟人的後果就是鬧得比說開更僵。」
「他幫了我很多的忙,包括風dòng實驗室的借用,一部分也是靠他爸爸幫忙,所以後來他從外面鎖了艙門,填了原始表格,我唯一能拿來威脅他的東西,就是那點已經顯得十分可笑的友qíng。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當時我在論文上簽字,一低頭,眼淚先掉了出來,自己都懵了半天。」
他看著遠方,輕輕的說:「心一,換了是你,是不是不會這麼輕易的把自己的心血拱手讓人?」
「看我,」錢心一停下來,推了下他的側臉,讓他面對自己,他的表qíng很溫和,語氣卻很正經:「沒妥協過的人都不知道無奈這兩個字怎麼寫,換了我是當時的你,我也沒辦法……你什麼眼神啊,哄你我又不拿錢!我要有扛得住赫劍雲壓力的骨氣,早八百年傲得張航和他爸聞風喪膽了。」
陳西安被他安慰的哭笑不得:「有沒有人誇你很會安慰人?」
錢心一扯著他往樓邊就走:「還沒有,等著你給第一個好評呢。」
陳西安很快就開不起玩笑了,他以前沒發現住的這棟樓的女兒牆很矮,上面壓著欄杆補充高度,離著一段就能看見對面樓房下的地面臨時停著車,這種視野讓他手心一下就cháo了,嘴唇也開始發白。
他定住身體不肯再往前,錢心一拉了兩下沒拉動,也不qiáng求他,掙開了手,在陳西安驚心動魄的阻止下爬上了那截矮矮的女兒牆,曠處返上來的風壓瞬間掀得他衣角飄起。
這一幕和那天綠地的樓頂大同小異,那會兒他還蹲著,這一刻卻是站著的,於是更像赫斌了,陳西安頭疼yù裂:「錢心一,你下來好不好?」
錢心一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朝他伸出了右手:「好,你扶我一下。」
陳西安沒動,他緊繃的左手都在發抖:「我不敢。」
錢心一伸著手,聲音一抬說:「陳西安,你不是不敢,你是不想,你給我過來!」
陳西安像個糙木皆兵的人,生怕他被自己的聲音震下去,緊張的冷汗炸一身:「是是是,你先下來。」
「先不下來,」錢心一忽然變了個臉,嚴肅道:「陳西安,恐懼不是一個人停滯不前的理由,我曾經也覺得張航的爸就是老家的天,可等我離開那裡,才發現他什麼都不是。也有人說過我也很慘,但我不覺得,這世上比我可憐的人多得多,你不知道這些才好,那說明你的生活很安穩。現在我告訴你,陳西安,你也不可憐。」
「其實事實沒那麼可怕,固步自封才可怕,現在我想拉你一把,你不要辜負我。」
「你不敢爬上這裡,不敢吹高台頂的風,可能是因為你對死亡有陰影,可這裡的風會吹死你嗎?吹不死,你掉下去嗎?你不會,因為我在這裡。你不是喜歡我嗎?要是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那你有什麼資格說喜歡我?哦不對,是我這種人。」
陳西安眼眶灼熱,視野虛化只剩那個不甚清晰的人,心裡全是滾燙的動容,他做夢也沒想到錢心一專門過來一趟,是為了替他解開心結。他說他在這裡……
他許久沒動,只是痴呆一樣的盯著自己,錢心一胳膊都抬酸了,卻一派溫柔道:「陳西安,我喜歡有出息的人,所以我的對象一定要比我出息,如果你連這點陰影都克服不了,那你再會計算也超過不了我,你只能停在這裡,而我起碼是一直在走。」
「可能以後有一天你會克服這個陰影,但我只會給你一次機會,就是現在的這個女兒牆,陳西安,我願意和你在一起試試,這個機會你要嗎?」
陳西安整個人都懵了,他腦子裡的驚喜和畏懼天人交戰,迫切的想要答一聲「要」,結果qíng緒激動過頭,直接啞掉了。他張開手,想去擁抱那個矮台上的男人,步伐走的瑟縮而緩慢,也有停頓和猶豫,卻沒有後退過。
錢心一長吁了一口氣,默默為自己點了個贊,這幾句話他腹稿打了兩個多小時,總算是不辱使命,一氣呵成完其實還是有點難為qíng,為了掩飾掉這點他張開懷抱開始耍流氓:「下午我不該打你,對不起,過來,我給你吹一下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hhh要是忽來一陣大風,錢心一腳下一空……Be的也蠻水到渠成誒
雪荷載和怕風的問題我解釋一下:風雪不分家,試驗下都是極限條件,所以風大的感受比雪大qiáng,而且風一年四季都有~~
☆、40
結果沒吹成。
陳西安一步三止的靠近邊牆,第一件事就是把錢心一弄了下來,因為怕驚到他,也不敢硬扯,只敢抓緊了手指,迎老佛爺起駕似的把他託了下來。
錢心一看他緊張的都快尿了,也不敢笑他,繃著臉邁下來,立刻被陳西安拖著後退幾步扣進了懷裡,手臂收的極緊,比起禁錮,更像是依靠,陳西安舒了口氣,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壓在了錢心一身上。
他用側臉摩尼著錢心一的脖子,人體的溫度讓他逐漸從驚慌中冷靜下來,另一種驚喜緩緩升溫,馮博士說的焉知非福好像來了,他的青蛙燉熟了。
陳西安喃喃道:「我會改的,你別動不動就爬女兒牆,就算你是專業的,也還是危險。」
劇烈而沉重的心跳從緊貼的胸膛傳過來,錢心一被鎖著手臂,便活動了下胳膊肘在他後背上安撫的拍了拍,笑了起來:「你這話可真有意思,好像我爬牆上癮一樣,那什麼……你胳膊松點,我要用手。」
陳西安放鬆了點,讓他把手臂拿出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算了,我現在腦子裡一團亂。」
「是不是還感覺像做夢一樣?」錢心一戲謔道,抱一起其實怪熱的,但是氣氛很好,可能是深思熟慮過,也沒覺得彆扭。他用解放出來的雙手抱住陳西安的頭,扳起來側對著自己,猶豫了一下,湊上去在抽過的地方親了一口,說:「亂不要緊,明天開始清醒就行了,下午我不該打你的臉,我向你道歉,但是你有錯是不爭的事實,下不為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