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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8:15 作者: 常叄思
    錢心一好不容易對他有了好感,經此之後,估計要被拉黑了。

    陳西安聯繫了王一峰,兩人在手術室門口碰了面,傷者還在手術中,家屬在外面哭的不能自已。

    因為心qíng各自沉重,王一峰躲到樓梯間一根一根的抽菸,整個人焦慮而煩躁,陳西安坐在他旁邊的台階上,不知不覺也借了好幾根煙抽了。

    還是王一峰起的話頭:「錢兒他人呢?沒跟你一起來?」

    「氣炸了,」提起錢心一,陳西安生出一點開玩笑的心思:「這跟他沒關係,我讓他別來,他應該回家去了。」

    王一峰欽佩的看了他一眼:「說沒關係這種話他都沒揍你,你們交qíng可真是不錯了。」

    陳西安心說已經抽過了,面上只是笑了下沒說話。

    王一峰以為他是擔心後續,又給他遞了根煙,安慰道:「官方的話接著你估計得聽的耳朵起繭,我就不說了,咱說點私下裡的話。」

    「雖然那單子是心一的徒弟代替你簽的,但到時候肯定只看字面,施工那邊要分散責任,監理、顧問和你們都逃不了。你們最冤我心裡清楚,但目前要是能用錢解決呢,大家一人攤一份兒,儘快解決了算逑,你的意思呢?」

    當你的地位達到一定高度的時候,名聲比錢重要,尤其是安全問題高於一切的建築業,用錢壓事是夢寐以求的解決辦法,陳西安要是識時務,就不能有什麼意見。他點了頭,扣了高遠的設計費,但是最讓他難過的,還是他自己的過失。

    那天他在醫院的樓頂坐到很晚,王一峰離開之後,他坐電梯上了頂層,走到女兒牆五米之內,就緊張的渾身是汗,越靠近就越是胡思亂想,腦子裡全是赫斌朝那兒一靠,瞬間劇烈恐慌的表qíng,手徒勞的揮動了兩下,陡然消失在樓台處的畫面。

    他努力了不到兩米,終於崩潰的蹲在了地上,心裡十分絕望。

    他喜歡這個存在無限可能性的行業,喜歡這裡有固執堅持的錢心一,他想成為康納博士那種人,希望能有一棟大樓上烙印著他的名字,但是他擺脫不了心理上的牢獄。

    既然他不合格,他就該離開這個行業,他也不是不能轉行,但轉行了他還是怕女兒牆,他並不欠赫斌任何東西,卻必須一輩子活在他的陰影下。這對他不公平,但貌似公平是弱者才會心心念念的說辭。

    他給楊江打了個電話,可惜楊江鞭長莫及,他快遞了他的山地車,人也在三個城市之外的火車上。

    楊江聽見他在樓頂嚇的夠嗆,他從高中認識陳西安,大學畢業之後就沒見他上過高層的樓頂,他生怕陳西安一個激動干出點什麼來,就苦口婆心的勸了一個多小時,結果把開了一天會的陳西安的手機給打關機了。

    他抓耳撓腮的又給錢心一打電話,讓他去醫院看看qíng況。

    結果錢心一還在氣頭上,氣那句沒關係,喝了一版酸奶都沒降下火來,他形象全無的攤在沙發上,風涼話道:「跟我有什麼關係啊,我不去。」

    陳西安並沒有告訴他電影院裡發生的事,楊江覺得錢心一有點冷血,語氣不太好道:「哪怕他喜歡你你還無動於衷,就算只看在同事的qíng分上,去看看也沒什麼不應該吧?」

    錢心一心說「他擔心陳西安,語氣差點可以理解」,但阿Q完了心裡還是不舒服,陳西安寧願給楊江打電話,也要跟自己沒關係,他是犯賤了才往上湊呢。

    而且上個樓頂有什麼好看的,陳西安又不是沒上過樓頂!

    他心想真要是無動於衷還好了:「應該是應該,主要是沒必要,沒事的話我掛……」

    他還沒說完,楊江忽然發飆了:「錢心一,你有沒有良心?」

    錢心一被他突如其來的吼聲嚇一跳,甚至都來不及窩火,又聽他連珠帶pào的說:「等到有必要的時候就晚了,陳西安怕女兒牆怕的跟狗一樣,還有那個風dòng試驗,他到設備跟前就腿軟,要不是你慫恿他,他也不會去做什麼超級高層,弄的自己天天失眠。還有這個綠地的檢查,要不是你誤機晚點,本來也該是你的事。現在出了問題,你就想撇的一乾二淨了。」

    他說的都是錢心一不知道的事qíng,既然怕到腿軟,為什麼要答應……錢心一沒辯解,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女兒牆和風dòng設備都是死東西,陳西安他怕什麼?」

    楊江嘆了口長氣,穩定了一下qíng緒,說:「因為赫劍雲的兒子赫斌,曾經把他關在風dòng試驗里差點凍死,後來又在他面前從施工不合格的女兒牆上掉下去,摔成了ròu餅。」

    他在綠地樓頂朝自己伸手的場景再次從記憶里浮上來,錢心一心口被針扎了似的,郁促的說:「詳細一點。」

    「赫斌是我和陳西安在大學時的室友,人帥錢多智商高,不過性格很孤僻,他念建築系完全是跟他爸對著幹,赫劍雲想讓他學商學,他就選了個搬磚的行業,不過他搬磚也要搬第一的。」

    「陳西安在這一行還是有點天賦的,赫斌不參與比賽和活動,加權分數老是差他一點,就和他比上了。比熟了就成了好基友,那會兒我還得靠邊站呢。」

    「不過赫斌太好qiáng了,因為他爸爸的原因,他也特別想出人頭地。」

    「大三下學期的時候,陳西安有了個新型建築概念的想法,呼吸式建築節能外牆,不知道你聽過沒有。準備了很久,導師說做完了可以去申請專利,而且應該是穩中,當時因為怕被人借鑑理念,所以保密工作做的很好,知道的就我們3個人,加上導師4個,這個系統要是成型了,陳西安就出名了。」

    「當時也是在C大的風dòng實驗室,陳西安進實驗室放模型的時候,赫斌偷偷從外面把門鎖上了,他填了陳西安申請專利的表格,交完之後被他爸臨時接走,忘了。結果試驗模擬的是雪荷載,陳西安被從裡面抬出來的時候衣服都凍在了艙體上,加溫融化了才抬出來的。」

    「要不是沒多久之後的城市專題報告上刊登了這篇論文,陳西安還以為他的原始表格是實驗室外面人多手雜被弄丟了,實驗室的艙門是因為失修自動彈上的。他成了第二撰稿人,第一是赫斌,他跟赫斌鬧崩了,一度要告他侵權。」

    「不過赫斌的爸爸有權有勢,不怕被告,而且導師也跟著勸,說他告了會一無所有,目前起碼還是輔助撰稿人,陳西安他一個連爸媽一年都聯繫不上一次的學生能有什麼辦法?專利就成赫斌的了。」

    「他差點死在裡面,付出又白瞎了,就再也不肯接觸風dòng試驗室。赫斌完成了測量,找了個超高層考察,想接下來讓他爸投資個樓,讓他嘗試下呼吸式外牆。」

    「結果那個合作樓是個垃圾工程,女兒牆還不是純鋼混,用的馬牙槎加砌塊磚,你說建樓的人有多大膽?陳西安當時發現了這個問題,但是他懶得跟赫斌說話,所以沒提醒他,他以為赫斌自己能看出來。可是赫斌沒有,他是純理論型的高材生,馬牙槎長什麼樣都沒百度過。」

    「他在女兒牆邊上瞎看,陳西安就轉了個頭,他就一屁股靠到上面去了,那些砌塊磚沒塞嚴,被他一靠鬆了,連人帶磚的掉下去了,陳西安來不及拉住他,眼睜睜看他墜樓了。其實跟他有什麼關係呢,但是他一直挺後悔的,赫斌雖然不是東西,可他做的錯事卻罪不至死。」

    楊江的語氣忽然輕了起來:「所以,你明白他為什麼喜歡你了嗎?不,是你這種人。」

    錢心一心裡淺淺的刺痛起來,陳西安確實值得心疼,但他也是個傻逼。

    ☆、39

    3個多小時的搶救後,傷者被推了出來,醫生對家屬說了一堆專業性的詞語,陳西安只聽懂了最後一句,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他穿越半個城市回家的時候已經11點多了,走道的聲控燈壞了,他走到門口開外幾米才發現,有道黑影靠坐在他的門上,微弱的手機屏光線對著臉,在察覺到他的靠近之前,似乎在看小說。

    見他停下來,地上的人打開手電筒照向他:「回來了,吃飯沒?」

    陳西安愣了一下,十分意料之外,照錢心一的性子,現在應該看見他就生氣才對,可或許是在黑暗裡,他的語氣聽起來竟然十分溫柔。

    他的視力逐漸適應了突來的光明,能看清錢心一的表qíng也很平和,陳西安不知道他在演哪出,答非所問道:「你怎麼忽然過來了,來多久了?」

    錢心一爬起來,照著他說:「有些話想跟你說,結果你手機關機到現在,我就來了,順便你沒吃飯的話,請我吃個宵夜。」

    陳西安沒胃口,但還是說:「我沒吃,走吧,你要跟我說什麼?」

    錢心一不說話,跟到電梯前,在陳西安摁下朝下之前,手快的把向上向下全按了,很多急躁的人都這樣,覺得電梯會上來的快一些。電梯很快運作上來,兩人進了電梯箱,陳西安剛準備按1,錢心一胳膊一別過來,又把18給摁亮了。

    陳西安轉過頭去盯著他,滿眼都是疑惑,錢心一迎著他的目光笑了笑,說:「楊江給我打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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