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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8:15 作者: 常叄思
    他低頭去看他的筆記,順手在空白處畫起了簡剖,錢心一單手撐在桌面上伸著頭看,陳西安跟著也站了起來,見陳瑞河在他的簡圖室內外畫了個500mm的高差:「你看啊,咱們室內要偷面積,所以驗收的時候填土墊起來,完了清掉,但是室外怎麼填啊,室外面積那麼大。」

    錢心一幸災樂禍的想,自己偷的面積哭著都填完咯,辦法是人想的,肯定有比實填要好的辦法,但是錢心一現在不想告訴他,他樂意看他們急。他裝模作樣的想了想:「暫時沒想到什麼特別好的辦法,我回去再想想,也去問問同事,爭取給你提供個解決辦法出來。」

    陳瑞河還是挺信賴陳西安表現出來的能力,集思廣益的去問他:「陳工這邊呢,有什麼好建議沒?」

    其實這個問題他們在辦公室就討論過了,陳西安本來是有的,但是聽錢心一睜著眼睛胡說八道,又瞥見他在桌子底下朝自己擺手,於是也假裝想了想:「暫時沒有,我回去跟錢所碰一碰,回頭給您答覆。」

    錢心一慡的在桌子底下給了他一個大拇指,讚揚他的機智。他有時候真的挺幼稚的,但是陳西安覺得他很可愛。

    陳瑞河愁容滿面的在第一條上打了個叉,接著說:「那我等你們的好消息,一定要有啊,不然我土方不夠了。第二條,咱外廊的結構怎麼辦,甩筋用土埋著,等驗收了扒出來再綁筋?」

    結構是陳西安的問題,錢心一也去看他,陳西安坐回去開圖,然後把電腦翻過去給陳瑞河看:「不建議甩筋,受力太集中,回填高度也矮,不如直接打埋板,我們目前的方案是20厚的熱鍍鋅板,規格500x500,綁12根直徑16的二級螺紋筋錨在底板的鋼筋上,到時候直接焊鋼龍骨。」

    陳瑞河湊過去和總包的聶總探討了兩句,又隔著他和管理公司的頭碰了兩句,然後說:「行,埋板好像更可行,赫總你看?」

    赫劍雲再討厭他也不能不賺錢,面無表qíng的說:「我不懂,你們定吧。」

    陳瑞河立刻在紙上打了個勾:「那咱們就埋板,第三條……」

    陳瑞河一共提了7個問題,因為是初期問題都很粗略,設計院這邊回復很快,要麼都直接回復,要麼是只能等圖紙放出樣,甲方內部的討論比較激烈,但是說來說去最後還是設計院的意見比較實際。

    赫劍雲沒耐心聽這種細節,接了個電話先走了,經過陳西安的身邊忽然低聲說了句:「馬上9月7號了。」

    陳西安摁在滑鼠上的手一頓,抬起頭去看他,錢心一注意到他的目光非常冷漠。赫劍雲報以更加針鋒相對的橫眉冷對,在下一個電話的催促里出去了。

    甲方討論沒錢心一什麼事,他沒事幹,就忍不住老觀察陳西安,然後他發現他的表qíng從赫劍雲說了那個時間之後就沒緩回來過,他垂著眼假裝在看圖,看起來心qíng不太好。

    散會的時候將近1點,陳瑞河客套說不留他們吃飯了,兩個人提著電腦出來,外頭的雨點有huáng豆大小,說大不瓢潑,說小能濕衣。傘他扔在車裡了,而車停在巷子口,錢心一還在猶豫是提著電腦狂奔出去,還是問陳瑞河借把傘了去取傘,陳西安就直接走進雨里去了。

    他反常的時間有點長,都快半小時了,錢心一有點擔心,也跟著一頭扎進雨里,走到垂花門那截擋雨的檐下忽然伸手拉住了他:「陳西安,9月7號怎麼了,啊?」

    他平時把徒弟呼來喝去,這幾乎是他能憋出的最溫柔的聲音了,名字叫的輕輕的,問句連個起伏都沒有,檐口集聚的雨水嘩啦啦的淌著,差點將他的聲音淹沒。

    陳西安頭髮濕了一半,聽見他畫風突變的語氣總算回了魂,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樣還是挺受用的,他用空著的手替這人擦了下滿額頭的雨水:「赫劍雲兒子的忌日,沒事。」

    錢心一被驚的懵了好幾秒,連陳西安摸了他的額頭都沒注意到,他雖然好奇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把電腦包往他手裡塞:「拿好,我去借把傘。」

    陳西安忽然就想起了高二的那場雨,他手腕一翻把錢心一的東西壓了回去,然後堂而皇之的從電腦包里掏出一把傘,撐開走進雨里去了。

    錢心一滿頭黑線,有傘不打,打了也不分給自己一半,心想他果然還是不正常。他撐著傘走的特別快,錢心一生怕他失憶起來開著車自己跑了,忙抬腳就追。

    他衝進雨里嫌雨有點砸眼,就把電腦包頂在了頭上,跑的快接近的時候,前方的陳西安卻忽然停下來轉過來,提著電腦的手伸出來攔他,錢心一撞在他的小臂上,他轉頭不理解的去看陳西安,頭頂的雨瀑霎時就被截斷了。

    執傘的人半邊身子都在雨里,肩頭的襯衫立刻就濕了,然後他聽見陳西安牛頭不對馬嘴的問他:「去食堂?一起吧。」

    錢心一腦中有碎片一閃而過,但他沒能抓住,他一臉茫然的看著陳西安,會錯了意:「啊?公司的食堂現在只剩小炒了吧。」

    他一點印象都沒有,陳西安挫敗的嘆了口氣,說:「不是公司的食堂,是二高的食堂,有天你從教一頂著飯盒跑出來,我就現在這樣攔住了你,我還記得你的飯盒上印著幾朵荷花。」

    那時的飯盒是都是圓筒的瓷包劣質鋼,白瓷的底面上花樣也少的可憐,不是荷花就是蜻蜓,錢心一那荷花碗還是他媽送他報到那天給他挑的,磕過掉過瓷,但是沒能用到有始有終。

    錢心一眼睛猛然一瞪,沒料到陳西安還給他遮過雨,不過那時他過的兵荒馬亂的,很多事都忘了。他記得他天天洗的碗,卻沒想起來舉手之勞的陳西安,但是他今天心qíng不好,錢心一希望順著他,於是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笑起來:「是你啊,謝了。」

    他笑的不如當初那樣靦腆,是個可以獨當一面的男人了,陳西安知道他現在心軟,有些話說了他也不會那麼牴觸,就說:「是我,我那個時候就看上你了。」

    他們離的太近了,錢心一立刻尷尬起來,他還在醞釀「我是一個直男」該怎麼委婉的表達,又見陳西安笑道:「騙你的,我心qíng不好,開個玩笑,你請我吃飯吧。」

    可是愛是藏不住的,唇齒閉上了,眼睛也會說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雨打傘蓋的旋律太急促,錢心一忽然覺得他又有點心慌,砰砰砰震得他發懵,他移開視線把傘立直一人一半,說:「你想吃什麼?」

    ☆、21

    21

    雨水將擋風鏡糊成一片,全靠雨刷擺動刮出短暫的清明。

    道上車人寥寥,陳西安踩著離合等在紅燈的空檔里,忽然說:「困擾你的話你就當我沒說過,我們回到之前的相處狀態,可以嗎?我不qiáng求,你也別躲,其他的聽天由命。」

    錢心一對前半句求之不得,後半句心有戚戚。但他最近真的過的太糾結了,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把頭點了,誰知道以後呢。

    因為餓的前胸貼後背,兩人最後隨便找了個烤串吧,零零碎碎的點了一堆烤香菇雞翅膀,一人一碗石鍋拌飯埋頭狂吃。

    這家石鍋飯的洋蔥切成了碎丁,錢心一吃的很不像個樣子,挑了半天見工程依舊很碩大,乾脆一招手點了個餡餅。

    還沒吃完趙東文來了電話,說讓趕緊回去,說公司出事了。錢心一最煩他說事之前一大堆描述,給單位送套圖,起始句都是「你好,我是設計院的趙東文,請問你認識錢心一嗎?我是他的徒弟,我……」

    他把拿起來的香菇放下,說:「重點。」

    趙東文「哦」了一聲,在那邊著急上火:「師父你會開完沒?三所的張姐把我們全關在辦公室外面了,她一個人在裡面,從午飯到現在快2鐘頭了。」

    三所的張姐就是那天在食堂議論陳西安的女人,錢心一愣了下,他對面的陳西安見狀也放下了筷子,聽他問道:「怎麼回事?雷所人呢?高總在不在?」

    趙東文:「不太清楚,上午張姐和雷所忽然吵起來了,吵的蠻厲害,我聽見她對雷所說了句『你.他.媽有種就逼死我』,然後哭著去了衛生間,中午我們下去吃飯,回來門就鎖上了。」

    「雷所在門口抽菸呢,敲半天門了,張姐不理他,高總去機場接朋友,現在堵在高速上,他讓我給你打電話。」

    錢心一罵了句媽的,心想給我打電話有什麼用,但還是馬上起身抓了電腦包,提著就往收銀台走,邊問道:「為什麼吵架?你不知道就把電話給雷所,我半個小時就到,你找財務姐隔著門喊喊她,張小雨要是不吭聲,馬上去樓下找物業把鎖撬了。」

    好撬早撬了,只是上上個月公司遭竊,門鎖剛換的超c級防盜鎖,物美價貴,大老闆發了話要兵不血刃的解決問題,趙東文唯唯諾諾的說:「這個……」

    錢心一不耐煩:「這啊那的什麼?」

    趙東文怕他生氣,立刻投了降:「沒什麼,好好我知道了,那我把手機給雷所了,你要找我打琴姐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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