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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8:15 作者: 常叄思
    他聽見楊江在電話那邊要死不活的說:「西安,我今天碰見個老校友了,你知道是誰嗎?我以前找你八卦你不愛聽那個,八班因為屢教不改、打架被開除的壞學生,他看起來混的比我還好的樣子,所以會讀書屁用沒有,負心多是讀書人吶……」

    陳西安心裡一動,對大家說了聲抱歉,舉著手機出去了。他走到餐廳的候客區,坐在沙發上問道:「先別詩興大發,你在哪碰見的他?」

    「你還記得他啊?也是,挺難忘記的,在我大伯家,弄半天他就是我大伯那個吹到天上去的徒弟。」

    陳西安:「嗯,你當年要跟我說的八卦是什麼?」

    楊江奇怪的問道:「稀奇!你居然對個路人甲感興趣起來了。」

    「他不是路人甲」,陳西安措了下辭:「他現在是我的……上級。」

    噗……那邊一陣液體噴出的動靜,楊江不可置信的嗓子立刻抬了不止八度:「你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更晚了QAQ

    ☆、6

    「要是你在逗我,那麼你贏了,這是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以來聽你講的最好笑的一個笑話。」

    楊江不正經的接著笑道:「要是你沒逗我,那麼錢心一贏了,他是我認識的人里該得最佳勵志獎的一個。」

    陳西安:「沒逗你,為什麼說他勵志?」

    楊江在那邊喝了口東西:「入學的時候我是全校第17名你記得吧,我後頭那個是錢心一,你不知道吧。」

    陳西安確實不知道,他其實願意信,但是想知道原因:「全校十八怎麼分到了普通班?」

    「班主任之間的摩擦摩擦唄,二高的qíng況你也清楚,會考試的全在實驗班,全校前150名普通班一個都考不進來」,楊江敷衍了應了聲誰,接著說:「所以普通班的老師會私底下和學生交易,8班的班主任開了個大價錢,錢心一為了錢去的。」

    陳西安覺得說不通:「但是我從沒見過錢心一在通報批評欄之外的地方出現過。」

    錢心一當時出現的頻率還不太低,基本每十次批評里有八次都是他,也算是學校里一個風雲人物。

    楊江挖苦他:「你們這種市附中的眼高於頂,除了學習別的都不屑於,我們這種縣中的就不一樣了,眼睛既看著黑板,也看著花花世界。」

    「錢心一跟我是一個初中上去的,老規矩,我實驗班他普通班,也是涇渭分明,實驗班的負責升學率,普通班的負責混著玩。在中考最後三個月之前,我從來不知道學校有這麼個人,這黑馬突然殺出來,把整個學校都驚的夠嗆。」

    「4月模擬考他從倒數一百多進步到前70,他班主任都懷疑他作弊,5月著重監督他,結果進了前50,最後一次會考全校13名,所有人都驚呆了。」

    「誓師大會的時候校方很有心計的選他當代表,他站在旗台上就說了一句話,他說他的成績送給他爸爸,希望他不要對他失望,然後就哭了。」

    「其實挺丟人的,但是那時太純qíng了,很多人都跟著哭。沒兩天錢心一突飛猛進的原因就被挖了出來,他家裡發生了大變故,他爸爸被人村裡的書記找人打殘了,家裡非常消沉,需要一個希望吧。」

    「改變一個人的動力,大概都出自生命中的噩耗。我聽說他家出事之後,錢心一就瘋了,學不進去他就跪在教室外面的台階上做習題,夜裡熄燈,他騎著自行車開始走讀,反正是挺瘋狂的一個人。」

    趨利避害是天性,不甘命運的心誰都有過,但隨波逐流似乎成了常人的歸宿,少數的人會一直反抗,成為一種不和大眾被輕微排斥的異類,稀有的人砥礪痛苦和孤獨,獲得堪稱功業的成功。

    他們都是普通人,而錢心一算少數那類,他瘋不瘋狂陳西安不知道,但是他很堅持。他很早就發現了,他注意錢心一的原因,是他身上有種抗爭的氣質。

    有一次午飯時間下大雨,他從教學樓前過,遇見了頂著飯盒狂奔的錢心一,少年從他身邊跑過的時候,脖子和側臉上還有未褪盡的淤青,陳西安一伸手攔住了他,在他看過來的疑視里將傘罩了一半在他頭上。

    按照陳西安的性格,無論那時是誰沒帶傘從他跟前經過,他都會將人叫住,去食堂的路還很遠,足夠一個人從裡到外濕三遍,然而經過的恰恰的錢心一。

    高中時候的錢心一和這時完全不同,他愣了愣,臉上的笑容竟然有點靦腆,朝他道了謝,眼神乾淨真誠,不像一個熱衷好勇鬥狠的人。

    陳西安當時就感覺這個同學很矛盾,他們默默的走完了那段下雨的食堂路,從那以後,班裡一些八卦他也不動聲色的聽。

    現在他聽著他的過去,那種感覺就越來越清晰。他對錢心一的性格變化很有興趣,他之後有過什麼樣的際遇,才會變成現在的錢心一。

    他回過神,那邊楊江見他沒反應就和別人聊上了,陳西安打斷他:「然後呢?」

    楊江切回來:「然後他進了8班啊,其實人家在排名榜上出現過,高一第一次月考全校前二十,聽說他們班主任高興壞了,還按總排和單科給他發了獎金。那會兒你正好參加比賽嘛,又趕上省級的領導來學校視察,牆上的榜單你回來之前就撕掉了。」

    手機忽然嘟了一聲,但陳西安沒理,接著聽楊江在說。

    「之後他就開始打架了,其實是有人要找他的茬。學校對門不是有個江漢職高嘛,錢心一他們村支書的兒子就在裡頭上學。小地方的村官橫起來比土匪還厲害,聽說他爸爸是唯一一個死也不同意在林產轉讓書上簽字的村民,擋了書記的財路,把他一家往死里整。」

    楊江同qíng的說:「錢心一也是倒霉,學校的食堂在校外,除非他不去吃飯,否則別人要是想,能一天打他三頓,透過他逼他爸爸妥協。沒人敢跟他做朋友,其實校方領導也知道實際qíng況,也下鄉去調解過,但是別人怎麼可能承認,而且找的人是街上的二流子,還說他品行不端。」

    「影響太差了,而且最後那次有同學被誤傷,家長鬧的很厲害,校方只能把他開除了。之後聽說他們一家三口離開了老家,就沒有音訊了。」

    楊江話風一轉,打趣道:「不過風水輪流轉,人家現在竟然混到你頭上去了,學霸,你的內心是不是崩潰的?」

    「並沒有」,陳西安波瀾不驚的說:「他不記得我。」

    楊江幸災樂禍的笑起來:「你們這對尖子生和壞學生的待遇也是顛倒的可以,沒誰了。」

    陳西安聽到了他想聽的,準備掛電話:「同事還在等我吃飯,沒事掛了,你少喝點。」

    楊江敷衍的應道:「行了知道了。」

    陳西安收了線,一看之前打進來的電話顯示是錢心一,立刻回撥了過去,那邊很快接了。他先聽見錢心一轉開對人說了句「師傅麻煩去和平橋」,然後才回過來對他說:「喂,我看你下午給我打了個電話,是有事嗎?」

    陳西安便知道他在外面了:「沒什麼事,今天高總請聚餐,我估計你應該睡醒了,問你來不來。」

    「哦對」,錢心一反應過來:「今天是你的歡迎宴,不會……只有我一個人沒去吧?」

    陳西安平時都會說沒事,這次他卻說:「對。」

    錢心一心想完蛋,嘴上辯解道:「我沒耍大牌啊,也對你沒意見啊,我昨天單獨請你吃過飯了,就沒說話唄,呃……那什麼,熱烈歡迎陳博士加入GAD。」

    他這個誠意也太隨便了,陳西安忍不住笑起來:「謝謝,我就是問你吃飯沒有,沒別的意思。」

    錢心一不想來的意思一點都不掩飾:「吃過了,不用管我,你吃飽喝好,明天見。」

    陳西安說了句明天見把電話掛了。他回到包間,高遠立刻曖昧的笑起來:「喲,打這麼久呢,對象吧?」

    陳西安微笑著在他邊上坐下了:「不是。」

    高遠舉著紅酒在轉盤上敲了一下:「年輕人不好意思~~來,大家先走一個,歡迎陳工到我們公司來。」

    陳西安起身將杯子晃了一圈:「大家以後多指教。」

    很快飯局就開始了,高遠開始一個一個給他介紹同事,一輪一輪的敬酒,他們公司倒是沒有往死里喝的飯局習慣,大家都是點到為止。

    高遠跟他描畫了一下公司的未來,又提了幾個新接的項目,說到當地一個公園的別墅項目,忽然把頭轉向了陳西安:「西安吶,這個項目是你們組的,很高檔一片矮樓,你跟心一第一次合作,就要負責這種麻煩的小樓了。」

    陳西安眼觀四路,立刻發現對面的趙東文呆了一下,一副根本不知道高遠在說什麼的樣子,他心裡大概就明白這個事qíng錢心一沒提過,於是笑了笑,說:「怕麻煩就不做工程了,錢工是負責人,具體他負責,我會全力配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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