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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8:15 作者: 常叄思
    步入社會了厚道就會吃虧,陳西安沒接話,把眼鏡取了下來。他是輕度近視散光,平時很少戴眼鏡,筆記本14寸的屏有點小,他不太能看清楚。

    沒多久UA拍板的兩人私聊完了,總設冷著臉在一旁生氣,對方的計算只能硬著頭皮來溝通,既要機智的規避自己這邊的重大失誤,又要兼顧刺頭錢心一突然發作,心裡的苦簡直沒處說。

    「那個,錢總,陳工,既然這個梁算不過,咱王總這邊也堅持梁不能加高,不然效果沒法看,那我們改改方案,現在就定一下,梁能加固到什麼程度,雨篷最多能挑出多長,二位看行麼?」

    王一峰生怕錢心一不給別人坡下,立刻跳出來和稀泥:「可以可以,所以心一那邊不是專業級的計算都給你們叫來了麼,陳工啊,你覺得這個位置該怎麼搞?」

    陳西安開口前先看了錢心一一眼,得到了一個差不多能理解成「這姓王的胖子把我想的也太小氣」的眼神後,把話茬接了:「我提供兩種方案,各位比較一下,我借用一下電腦。」

    UA的計算把連著投影的筆記本遞給他,陳西安又戴上眼鏡,邊輸入邊說:「第一種,雨篷挑出不變,在挑出二分之一的位置從地下一層打鋼架,400左右的圓鋼,把雨篷撐起來,根據我以往的經驗,在建好的底板上植筋,一根大概2萬。」

    圖紙對應的位置他都放了1:1的線,那根圓鋼底下的一大坨混凝土接近一個立方,逆天超值,起碼得有個二三十來萬。

    涉及到大出血,錢心一立刻經驗豐富的去看王一峰的臉,果然見他嘴角一抽,一副「我的心在滴血」的表qíng,就知道這方案行不通了。

    而且這方案本來就不怎麼樣,好端端的門口多出兩根定海神針,哪怕包上九條飛龍的銅紋飾,也還是個二把刀。

    這不是陳西安昨晚留給他的方案,錢心一安靜的坐壁上觀。

    陳西安接著說:「第二種,雨篷挑出減到6米左右,根部用常規做法梁會拉豁,用20厚的鋼板抱箍再打對穿當埋板用,在對應3根柱子的位置斜拉杆,應該是可行的。」

    王一峰覺得這個能接受的多,反正他一個土老鱉,只管控制兜里的錢,但是設計被一下砍了4米,UA的總設又犟了起來:「6米太短了,和整個樓的感覺不搭,藝術感太糟了。」

    這估計是個真大家,要漂亮不要命,錢心一不咸不淡的□□來:「那我給你加梁唄。」

    王一峰立刻狂瞪他:「加什麼梁,不加不加!」

    眼見著說好的5點就要到了,局面卻似乎又回到了上午的僵持,錢心一沒事人似的往桌上一趴,開始拿手機跟高遠請假。

    [老闆,我明天請假,趙兒跟我休一天,請假條後天補給你。]

    他打完句話才想起來辦公室多了個人,搭檔一場,第一天消失半天第二天消失一整天,感覺留不了好印象的樣子。又一想自己在辦公室的犀利風評,瞬間就釋然了。

    雙方就誰也不理誰的對峙了接近二十分鐘,王一峰要趕著回家當賢夫良父,忙不迭的出來調和:「要不這樣,兩邊都再退一步,UA這邊把面材換輕一點,心一那邊把挑出再加一點?」

    UA的總設不說話,看了錢心一一眼,這是一個你先妥協我再讓步的信號,錢心一坐起來說:「只要計算能過,我沒有意見。」

    王一峰看向UA,總設才點了頭:「那我們把下層的玻璃換成亞克力板,渲染個模型先給王總看看效果?」

    他直接忽略了設計院,錢心一也懶得在他這裡刷存在感,聽王一峰把給圖的時間確認後,風風火火的收拾東西跑了。

    趙東文爬到駕駛位上,長舒了一口氣:「媽呀解放了,師父咱回公司嗎?」

    錢心一平時坐副駕,但是有陳西安在,就和他一起坐到後排去了。他往座位里一陷,整個人就迷了:「不回。」

    趙東文發動了引擎:「那去哪?」

    錢心一「魂」不附體的說:「到和平橋把我放下來,你開車回……不對,陳西安,你想吃什麼,我請你吃飯,昨天不好意思了,送都沒送你。」

    陳西安看他困的像快了猝死,就說:「不差這半天,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錢心一搓了搓臉:「就今天吧,我難得想的起來,過了這回下次跟你說可能就半年後了。吃什麼,川菜?粵菜?湘菜?魯菜?湖北菜?」

    他看著陳西安的臉色下菜,半天沒看出喜好,倒是把人弄得無可奈何起來。陳西安妥協的笑道:「你住和平橋是嗎?那邊有個江西菜館,順道,瓦罐湯也不錯,就那個吧。」

    錢心一其實不愛喝湯,但吃完就能回家睡覺對他很有吸引力,就是面上還要裝一裝:「這麼將就我,多不好意思。」

    陳西安輕笑著說:「不將就,我也住那邊。」

    這種時候正常人一般都會順著問地址,錢心一卻沒有,他往下溜了溜:「那就江西菜,趙兒一起吧,給你加個餐,明天不用去公司了。」

    趙東文驚喜道:「真的!!!師父你真是個天使,麼麼噠。」

    錢心一笑的有點高深,趙東文被他笑的一陣心虛,他背著他叫過huáng世仁,看這表qíng好像知道些什麼的樣子。

    陳西安默默的看他們互動,覺得這對師徒關係挺融洽的。

    錢心一不是個能聊的人,陳西安更冷,所以錢心一乾脆假裝閉目養神,結果真的睡著了。

    到了飯館他是被搖醒的,睜眼就見趙東文從前面鑽過來個頭,胳膊還杵在他肩膀上,他說:「師父,到了。」

    錢心一還不太清醒,過了半分鐘才嗯了一聲,轉頭去向陳西安道歉。

    陳西安陷在傍晚車裡的陰影里,面容有些模糊,聲音卻很溫和:「沒事,我能理解。」

    錢心一就覺得這個人脾氣真不是一般的好。

    三人進了白鹿居,趙東文作為後輩,擔任了點點點的工作,湯湯水水的下了一堆,上的倒也很快。

    陳西安不喝酒,兩個熬夜的樂見其成,錢心一不知道說什麼,就總要陳西安吃菜,好不容易有個活躍氣氛的徒弟,結果半途趙東文去了趟廁所,回來就說要告退,女朋友突發奇想要去看電影,票都團購好了。

    錢心一沒有不應的道理,趙東文周末兩天都在陪他加班,這徒弟不算特別聰明,但很尊師重道,他就是看上了這點才肯收的他。

    趙東文走了之後,飯桌上的氣氛居然詭異了輕鬆了起來。

    陳西安隨便問了些公司的注意事項,錢心一想到哪裡說哪裡,接著話題又扯到了綠地的項目上,錢心一才猛然想起來自己明天請了假,他說:「我明天不開機了,有郵件或是問題你幫我看著一點,好吧?」

    陳西安抬了抬眼皮,說:「可以,保險起見,把你家座機給我吧。」

    「手機,」錢心一接了他的手機,一邊往裡輸號一邊交代:「上午十二點之前沒人接電話的。」

    陳西安瞥了一眼屏幕,笑著問:「電話真來了你不接?」

    錢心一喪心病狂的說:「我什麼時候起來就什麼時候插電話線。」

    陳西安:……

    吃的也差不多了,錢心一問他還要不要加菜,陳西安說可以走了,錢心一去結了帳,出門之後他把公司的車鑰匙給了陳西安:「我離這近,還懶得停車,車給你開回去吧。」

    有車確實是方便,陳西安接過鑰匙,兩人道了別,錢心一沿著路牙子走了。陳西安看著他稍顯單薄的背影,最終還是坐進車裡走了。

    他不否認,他對錢心一感興趣的原因是他的人生經歷,他被開除之後去了哪裡、大學的時候為什麼會在他的學校門口當服務員、又是怎麼走上負責人的位置的……但是當著他的面他又不想問了。

    每當他想開口的時候,他就有種奇妙的負罪感,好像他為了滿足自私的好奇心,就要剖開錢心一的盔甲,看他過往猙獰的疤。

    陳西安心想:如果我真的想知道,以後有的是機會吧。

    ☆、5

    外頭是個陰雨天,錢心一一覺睡到了下午一點。

    長期飲食失律的生活讓他對飢餓的感覺很遲鈍,他不太餓,只是渾身發軟。他在chuáng上賴了半小時,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吃完飯之後能幹點什麼,這大概就是長期加班人的通病,忙起來想死,閒起來更生無可戀。

    這個點,屋裡屋外都很安靜,他踩住chuáng尾的手機往手這邊滑的時候,心裡忽然一陣悲哀,馬上就要奔三的錢心一,除了工作之外,什麼都沒有。

    他開機看了看,見認識的號碼里只有幾個廠家的電話就又把手機關了。座機的電話線只是一個謊言,好好的接著,但一直也沒響過,看起來是沒什麼事的樣子。

    他洗漱完去冰箱裡瞟了一眼,幾把蔫頭蔫腦的葉子菜不記得是上星期哪天買的,兩土豆,牛奶過期了,麵包也過期了,雞蛋就剩一個,他一瞬間連下面的yù望都沒了。

    他勾出一瓶礦泉水把冰箱關了,仰頭灌到衣櫃前,忽然想到了一個蹭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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