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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7:43 作者: 公子優
「醒了。」柏昌意放下工作,起身見庭霜沒穿鞋,順手把人抱起來,往廚房走。
庭霜被放在料理台上,喝一碗一直煨著的海鮮湯暖胃,順便等柏昌意給他熱飯菜。
雪停了,窗外積下厚厚一層白,被廚房燈光照亮的雪地上可以看見vico留下的一串腳印。
庭霜想起他們的第一次約會,還有之後的無數次,都像現在這樣。但冬天的感覺格外不一樣。冬天讓人倍覺溫暖。
喝完湯,庭霜一顆一顆地吃湯里的蛤蜊,挑出肉,把殼遠遠地往垃圾桶里一扔。
「還有三個多月下個學期才開學。」他邊吃邊講他考慮了幾個月的事,斷斷續續、有一句沒一句地,很隨意,「這段時間,我打算像你以前那樣……自己開車去不同的地方去看看,去跟不同的人聊聊……我之前也跟你說過這個想法。我覺得我應該有這樣的經歷。」
要不然,他不知道他的那棟樓應該建在哪個地方。
他不急於把那棟樓建在某個已知的、確定的地方,也不急於在某個年齡開始建那棟樓。他只是想離開既定的軌道,四處走走,停下來喘一口氣,撿兩塊磚頭。
他是在陪柏昌意過完聖誕和新年之後出發的。
他租了一輛普通的吉普車,加滿油,帶上從冬季到夏季的衣服,然後去理髮店剃了一個比光頭長那麼一點的髮型,說是方便。
「是不是有點像少年犯?」庭霜照著鏡子,摸自己的一頭青茬。
柏昌意攬過他的腰,低頭吻下去:「告訴我你被關在哪座監獄。」
庭霜回吻,開玩笑說:「怎麼,你要去劫獄?」
柏昌意低笑說:「我去做典獄長。」
庭霜咬柏昌意的下巴,說:「你就這麼想把我關起來?」
柏昌意心裡嘆了口氣,能關起來就好了。
小孩麼,總得放他出去野。
臨出門前,vico撲到拎著行李箱的庭霜身上,蹭個不停,庭霜摸著他兒子的頭說:「好兒子,爸爸現在看起來確實是有點像淨身出戶……但其實只是出去三個月不到,你在家好好看家,防火防盜防漂亮叔叔。」
說完,庭霜把行李放到後備箱,上了車。
柏昌意站在車外,庭霜打開車窗,在新年的第一場雪裡跟柏昌意隔著車窗接吻。
雪很大,吻完的時候,柏昌意的頭上已經落了不少雪。
「我能想像你滿頭白髮的樣子了。」庭霜拂去那些雪,說。
柏昌意說:「不要在臨別的時候說這種話嚇我。」
庭霜笑起來,笑完又很認真地說:「我會很快回來。」
柏昌意點頭,眼裡都是溫柔笑意:「嗯。」
庭霜繼續說:「每到一個地方我都會給你寫信或者明信片。」
柏昌意:「嗯。」
庭霜:「我會經常給你打電話。」
柏昌意:「好。」
庭霜:「我會一直很想你。」
柏昌意:「嗯。」
庭霜發動車:「我準備走了。」
柏昌意說:「注意安全。」
庭霜看了幾秒道路前方,突然推門下車,緊緊擁住柏昌意,說:「……謝謝。」
柏昌意擼了兩下庭霜那頭扎手的刺毛,說:「謝什麼?謝我還沒見上你幾天就肯放你出去瘋玩三個月?」
「嗯……也不完全是這個。」庭霜不知道該怎麼說。
柏昌意笑說:「我懂,去吧。」
庭霜點點頭,親一口柏昌意,鑽進車裡。
柏昌意站在原地,看著雪地上的車轍漸漸伸長。
院門沒關,vico跑出來,蹭柏昌意的腿,又朝車開走的方向叫了兩聲。
柏昌意摸了摸vico的頭,說:「進去吧,空巢兒童。」跟我這個空巢老人一起。
一月七號,柏昌意回學校上班,上班後沒幾天他就收到了庭霜的第一封信,郵票和郵戳都還是德國的。
傍晚,柏昌意坐在壁爐邊,用裁紙刀拆開信封,取出信來讀。vico也湊過來,用鼻子碰那頁信紙。爐火明明暗暗,映得紙上的字搖搖曳曳——親愛的柏老闆,我到阿爾卑斯山腳下了。
我住在山下的農場裡,在這裡能遠遠看見勃朗峰的雪頂。
現在是晚上,我在爐火邊給你寫信,壁爐里的柴是我自己劈的,我腳邊有一隻——這段你不要給vico看,以免他認為我在外面有私生子——我腳邊有一隻剛滿一歲的牧羊犬。
昨天我熟悉了一下農場的環境,今天跟人一起放了一天羊,休息的時候我躺在草地上,有隻很大的山雀竟然飛過來踩我的臉,我跟它搏鬥一番,最終敗北。
離開城市的感覺很奇妙。
在人多的地方我覺得我像個必須跟周圍都配合得上的零部件,跑到沒什麼人的地方反而覺得自己更像個人。
今天白天,我看著羊群,想人跟它們的區別。
沒想出來。
羊身上有股怪味。
山裡的星星很亮,很多,就像我們那次開車出去在山裡看到的一樣。
庭信紙的背面還有一幅用鋼筆隨手畫的速寫,寥寥幾筆勾勒出壯闊連綿的雪山,還有一些星星點點的,不知是天上繁星還是人間燈火。
柏昌意將信讀了三四遍,方收進信封里。
約半個月後,他又收到一箱子薰香腸,箱子裡附了紙條,庭霜的筆跡,說是他在農場裡學做的香腸,讓柏昌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