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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7:43 作者: 公子優
柏昌意說:「沒有。」
庭霜把手帕舉到攝像頭前面:「這個一直在我這兒。」
柏昌意笑說:「嗯我知道。」
「哦?」庭霜說,「你剛還說沒發現丟了。」
柏昌意說:「在你那裡怎麼能算丟?」
好像是不算。
庭霜看了看手上的戒指。
嗯,當然不算。
他把手機放到一邊,懷著一腔甜蜜的想念在床上翻滾了好幾下,翻完才拿起手機,輕描淡寫地對柏昌意說:「老公,我要睡覺了。」
柏昌意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唇角勾起來:「你說什麼?」
「我說,咳。」庭霜忍著笑,像新聞發言人似的一字一句朗聲宣布,「你老公我,要睡覺了。」
重音放在前半句。
「嗯。」柏昌意縱容地笑了一下,唇挨著收音筒,低聲說,「晚安。」
「晚安。」庭霜正要掛斷視頻,想到什麼,又問柏昌意,「你那邊天黑了嗎?」
柏昌意走到窗邊:「正在落日。」
庭霜也赤腳下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我這裡凌晨了,天上有很多星星。」
他想起和柏昌意在院子裡、在山間、在漆黑的海面上看過的繁星。
柏昌意說:「我這裡也有很多星星。」
庭霜說:「你那裡看不到,你那裡還沒天黑。」
「是看不到。」柏昌意看著明亮的天邊,依舊耀眼的陽光遮過了其他星子,「但我知道它們在天上。」
庭霜心裡忽然變得寧靜。一天中的大多數時候他也看不到柏昌意,但他知道柏昌意就在那兒。他坐到窗台上,跟柏昌意說起祝文嘉的事。他一邊回憶一邊說,從他們小時候的瑣事一直說到一個小時前他們一起踢足球,全程都是輕聲低語,安靜得像樹葉在微風中搖曳。
「你知道麼,今天我看見我弟穿著我以前的衣服,就像看著以前的我自己。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那種感覺……」庭霜轉過頭,看了一會兒窗外的夜空,才將目光重新落回手機屏幕。
柏昌意看著庭霜,眼裡有淺淺的笑意。他明白庭霜在說什麼。
「我會想起我們有矛盾的時候,或者我搞砸什麼事——我知道我經常這樣——的時候。」庭霜頓了一下,「你從來沒怪過我,也從來沒發過火。今天祝文嘉來找我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站在你那個位置是什麼感覺。」
原來那種不動聲色不只是修養,而是真的認為,沒什麼。
好像沒有大事,包括生老病死。
那感覺很複雜,庭霜一時說不清楚。
可能是因為柏昌意的影響,也可能是跋山涉水之後,他再回頭去看,視角已經變得不一樣。他知道缺乏安全感的小孩長什麼樣。他知道後悔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知道很多事都不容易,也沒有正確或錯誤可言。還可能,只是單純地因為他已經擁有足夠多的愛,多到他不想再去計較任何東西。
就像蜇人的烈酒,酸苦的醋,混著霜雪,熬成一壇溫柔。
第八十五章 我是祝敖我習慣我兒媳了
庭霜搬回家住以後,陪祝敖的時間更多了。
他跟柏昌意講起他和祝敖之間關係的變化,主要用兩句老話來說明,第一句叫:虎父犬子。
這是他和祝敖以前。
第二句叫:虎落平陽被犬欺。
這是他和祝敖現在。
柏昌意聽了想笑:「你幹什麼了?」
「也沒幹什麼。」秋日,窗外落葉紛飛,庭霜悠閒地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把腳支在桌子上,「我小時候,他老是不讓我吃我想吃的東西,比如冰淇淋什麼的,也不讓我跟同學去打遊戲。所以現在,他也不能跟他的朋友出去吃飯喝酒打牌,他得像我小時候一樣,吃健康食物,努力學習——他最近在練習走路,雖然大多數時候還是坐在輪椅上。」
在人生的某個節點上,父子之間的權力關係會突然發生轉變。
大多數父子都會。
那個節點應該就是父子之間必有的一戰,一戰之後兒子會意識到父親已然變成了一個老人,或者說,再次變成了一個兒童。
庭霜和祝敖的那一戰是在醫院病房裡進行的。庭霜在那一戰中和祝敖交換了位置,就像他小時候,會讓祝敖看到他的眼淚,在病房裡,他也看到了祝敖的眼淚。現在他還要看祝敖練習走路,練習說話,練習拿筷子和筆。
一切顛倒過來。
「我感覺我成了一家之長。」庭霜翹著腳總結。
柏昌意說:「我已經看見了我未來的生活。」
「是麼?」庭霜想像了一下他在柏昌意身上作威作福的場景,「親愛的,那等我回去了,咱們家能讓我當家長麼。」
柏昌意笑說:「我以為一直都是你。」
庭霜正要說什麼,身後傳來敲門聲。
「誰啊?門鎖了,等一下。」他拿著手機去開門。
「我。」祝敖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庭霜本來想在開門前掛斷視頻,但轉念一想,他爸總不能永遠不見柏昌意,現在正好讓他爸習慣一下柏昌意教授以外的另一重身份。
「不掛?」柏昌意說。
庭霜說:「小時候我爸一直讓我努力適應他的對象,現在風水輪流轉,是時候讓他努力適應一下我的對象了。何況,我對象可比他對象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