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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7:28 作者: 小孩愛吃糖
江琦氣結,他哪兒聽不出徐子越這是駁了他的話還順便諷刺了他一句。但是無論如何,自己的妹妹先動心,江琦到底缺些底氣,最後只能打住就此不提。
轉頭在他雪洞一般的房間裡打量一番,最後目光落在書桌上那一方端硯上,「都以為你貧寒,居然有這樣的好硯台。」
徐子越將目光收回來,唇角勾出一抹笑意道,「表妹隨手送的硯台,師兄也覺得不錯?」
「……」
「還有那雪浪紙,也是表妹送來的,師兄可是喜歡,送你兩張無妨。」
江琦頓時大罵你還有什麼不是你表妹送的,你堂堂七尺男兒難道不會拿人手軟?怎可為一點錢財就迷了心智毀了志氣。
「我願意。」
一句話就將江琦堵了回去,江琦心情甚好的來徐家,走時整張臉都是黑著的。徐老太太擔心兩人是不是起了爭執,徐子越隱去眼中一絲複雜道,「無妨,探討學問罷了。」
徐老太太這才微微放心,直到兩天後江家打發人接徐子越過去時這才放下了心。徐子越進了江府,江琦神色如常,似乎前兩日什麼也沒有發生。
徐子越即將會試,江聰雖然對這個弟子極有信心,但到底還是有幾分擔憂。如今京城中誰人不知徐子越是他江聰的弟子,徐子越若是沒考中,他這張老臉也沒有光彩。
徐子越依然是與平日一般無二的淡然,江聰與徐子越閒談幾句後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他本擔心徐子越到底年輕難免緊張,卻不想徐子越心性竟如此穩定,江聰猛地想起,正是這份超脫年紀的聰慧與自若,他才決定收下了這個弟子。
門口有清淺的腳步聲響起,江聰抬眼便看見自己的寶貝孫女親自端了一盤糕點進來。妝容精緻,衣著細緻,眉間一朵桃粉色的桃花正是京城中盛行的桃花妝。
他這孫女最難得不是長相,而是大氣端莊的氣質,有天生的高貴,又有多年飽讀詩書的蘊華。今日特意的裝扮,比平日多了幾分嬌柔,另一番光景也好看的緊。
江聰又如何不知道孫女的心思,徐子越雖然出身不算好,但才華出眾以後說不定還是有大造化,孫女看上徐子越他並未反對,倒是有幾分縱容的味道。
江澄纖細的手指將糕點輕輕放在桌上,雖然特意打扮一番,卻不會故意纏著徐子越,有時嬌柔做作的叨擾遠遠比不上一眼驚艷。
但讓江澄失望的是,徐子越只是微微點點頭道聲謝,自始至終也未成看她一眼,江澄花費一個時辰費盡的心思根本沒有來得及一眼驚艷已經夭折。
她是再高傲不過的女子,徐子越沒有看她她也不會胡攪蠻纏,只是轉身離開時眼圈仍然隱隱發紅。
江聰將所有一切盡收眼底,捻起一枚糕點細細品嘗道,「澄兒親自做的糕點,就連我也難得口服,嘗嘗看。」
江澄才欲離去的腳步頓時又是一頓,眼中似乎又有了一絲希望,徐子越輕輕笑了聲道,「老師喜歡,我便不奪人所好了。」
如此,已是拒絕了。
江澄在門口站了許久,聽屋內兩人繼續談論政論學識,明明是與她一樣的年紀,卻能和祖父一樣博古通今,這樣的人…
江澄黯然離開,至始至終,徐子越根本沒有動一口。
京城裡因為舉子們的入京似乎變得格外熱鬧,每每能看到茶樓上學子們高談闊論。三月初九便是第一場,京都內城東南方的貢院,舉子們提前一天入場,徐子越的到來便引得人人圍觀。
解元不只有徐子越有人,比如遠處那黑臉男子便是廣東的解元,只是那人如今已經二十有七,五大三粗的模樣不像個讀書人,又如何與如今不過十五歲的徐子越相比。
能入了江聰的眼,又是京中承文侯的庶長子。如此年輕也就罷了,長相竟也如此出色,只需往那兒一站,已是難掩的風姿,場上又有和人比得上他的風采。
又如何不惹人嫉妒。
有人巴結問候也有人冷漠如斯,還有人甩袖離去大罵一聲小兒輕狂,眾人忙去看他,卻見徐子越俊秀無雙的面上依然如常。
會試一共三場,初九一場,十二十五各一場,四五文,五言八韻詩,五經文,不過也就這些東西。徐子越上一世連中三元,後來官居內閣,也曾做過這春闈的考官,也曾替各地而來的舉子出過題目。
早已深入骨髓的東西,早在還有人抓耳撓腮不知該寫什麼時,徐子越已經打開紙張落下了第一筆。
有考官微微皺眉,他自是認得這人是誰,卻不想大名鼎鼎的徐子越竟是如此衝動。到底好奇,不動聲色的走至徐子越身後,還未看清題目,已被一手好字驚艷一把。
想他四十歲又寫不出如此功力深厚的字,筆翰如流筆掃千軍,不由已經刮目相看,再看幾句以讚嘆離去。
整整七日,徐家人都緊張的看著徐子越來來去去,這人永遠都是一張面無表情的模樣,根本看不出好壞。好不容易熬過十五,徐家的馬車在貢院門口急切的接徐子越回府,卻被江家的人搶先了去。
江聰自最後一日就知道了試題,心中也罵了幾句,好刁鑽的題目。與江琦江澄談論幾句,江琦江澄各自說了見解,江閣老笑眯眯的等兩人說完才道,
「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這道題目中規中矩,取《論語·泰伯》中孔子稱讚堯的名段,讚揚堯功績卓越,所以答題時務只需頌揚古聖先賢的化育之功便可。水、火、金、木、土、榖惟修。這題目倒是有些難度,水能灌溉,火能烹餁,金能斷割,木能興作,土能生殖,谷能養育,這六樣被稱為「六府」,是天地大自然用來養育萬物生靈…」
兩人恍然大悟,不由越發佩服祖父,正說著話外邊說接了徐子越過來,江聰灰白的眉頭一挑對江澄笑道,「你時常不服我為何如此看中徐子越,今日你便看看他是如何。」
江琦自是不服,這便等著徐子越進來。
江聰仍是和剛才一樣問了徐子越,徐子越因是已經寫過這個題目,說起來更是清晰明了。
「水、火、金、木、土、榖惟修。出自《尚書·大禹謨》,水能灌溉,火能烹餁,金能斷割,木能興作,土能生殖,谷能養育,這六樣被稱為六府,是天地大自然用來養育萬物生靈。所謂德惟善政,政在養民,聖人之德就體現在處理好政務,將水、火、金、木、土、榖等都安排好便叫惟修。孟老夫子有言,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正是體現這個道理。」
「 賦得士先器識,得文字,題中隱藏了後半段,原話應該是士先器識而後文藝,選自《新唐書·裴行儉傳》里的,士之致遠,先器識,後文藝,既然為士,首先得有器識,然後再談文藝…」
落落大方,條理清晰,江琦一開始也只不過是點頭,後邊竟漸漸聽入神,再後來已經完全信服。江聰摸著鬍子滿意的大笑,連聲喊了三聲好。
如何不讓他驚訝,不只是學識,卓越的遠見更是讓他驚嘆。當年王崇少年便中了狀元,但比起如今的徐子越,依然差了許多。
江澄目光複雜的目送徐子越走出了江家,江聰望了孫女一眼不由嘆氣,罷了轉頭斜睨了江琦一眼道,「可是心服?」
江琦面色微紅,「孫兒慚愧。」
「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知困然後能自強也,亦是我江聰的好孫兒。」
等待的時間總是過的極為漫長,徐家眾人如是,遠在蘇州的蘇文卿更是如此。距離放榜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聽說知府家的二公子寄來信說這次的題目極其刁鑽,引得整個蘇州都愁眉苦臉。
蘇文卿也不由發愁。
這時便恨不得能在徐子越身邊問清楚才能安心,就是這樣難熬的時候,才更想徐子越一起等待,更想在徐子越身邊最早的知道是悲還是是喜。
若表哥說他能中,那便定是能中的。
桃花謝了滿山,杏花逐漸綻開了花蕾,杏花花香再次飄散在京城時,禮部終於貼出了杏榜。漫天的鑼鼓聲敲醒了還在緊張等待著的徐家,報錄官騎著快馬再去清晨曙光才剛剛升起時報來了喜訊,
「捷報京師順天府老爺徐諱子越,高中乙丑科會試第一名貢士,金鑾殿殿上面聖!」
第64章
若說徐子越中了解元本就惹人注目, 那如今再中會元, 足以讓人震驚。以前還有人說一句徐子越運氣好, 但等杏榜公布後這些言論已經少了許多。
不只是京師, 舉國上下的舉子們, 名聲在外的學子們大有人在, 能在這些人中拔得頭籌,已經不是一句運氣好說得過去。
報錄官早早就聽說過徐子越的名頭,這位京師的解元郎, 不, 如今的會元郎,才學是一等一的出眾,聽說長相氣度更是難得的出色。如今一看, 一身淺藍色的廣袖長衫卻擋不住一身的貴氣,只是站在那裡已經是說不出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