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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10:43 作者: 堰橋
    對於普通民眾來說一個接地氣的皇后和皇子,遠遠比高高在上,很有距離感的皇室要來得真實和可親。

    前朝的貪官集中正法決定放在年前,雖然犯人一般都是秋後問斬,但是這次情形特殊,需要儘快執行,常遠說此次實行槍決,槍決更具有震懾力。

    行刑之前,我給林明祁做了一頓斷頭飯,拿了食盒,去了牢里。

    我進了大牢,牢頭替我打開了牢門。林明祁看見我叫了一聲:「阿姊!」

    我打開食盒,將裡面的飯菜一一拿出,酒香糟肉,糖醋鯉魚,蔥花炒蛋,清炒白菘另外一壺酒。

    與他對坐道:「給你做了幾個菜,也不知道你還愛不愛吃。」

    他哽咽道:「愛吃,阿姊還願意來看我,我挺高興的。」他夾起一塊糟肉,他說:「吃得起肉了之後,阿姊總是在這樣的冬天醃了臘肉,曬乾了放在酒糟里。放在飯鍋上蒸來吃,只要聞到這個味道,就是到家了。那時候書院裡的先生也都愛吃,阿姊就用小罈子裝了讓我帶去書院。若是早知有今日,我只願從未離開過姑蘇,能與阿姊好好在姑蘇能吃著你做的飯菜,過一輩子該多好?」

    我一時無言以對,這一生這樣的日子,對我來說是極好,對他來說又是極壞。他又自嘲的笑了笑道:「我願意有什麼用,阿姊哪裡會願意?跟阿姊一起生活十年,阿姊從來都沒有對我真正的敞開過胸懷。我也不知道阿姊居然是心懷韜略的大家,阿姊一向看不上我!」

    「也沒什麼看得上看不上,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我和常遠都是痴人,不過是想為這個世間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你的想法是多年讀書,一朝高中,想要錢與權,這本也沒什麼。只是拿了就要承擔拿了的後果。」我對他說道:「不過,政客應該愛惜羽毛。」

    「大周朝里有幾個不貪的?阿姊說得對,拿了就拿了,如今被拿來做斬殺的藉口也沒什麼。成王敗寇,只不過是他常遠贏了而已。想問阿姊,如果沒有他,沒有黃氏,阿姊願意跟我嗎?」

    「若是沒有常遠,我恐怕會一人遊歷天下。然後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收養一些孤兒,簡簡單單過日子。和你,沒有可能!」三觀不合,怎麼在一起?

    「阿姊是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若有來生,再能與阿姊在一起的日子,我一定成為阿姊眼中志同道合之人。」他眼中有水光閃現,我卻無心聽他所言。

    「打住,若有來生,你需要考慮的是愛你入骨的母親,是對你仰慕的妻子,是等你回家的孩子。」

    「我明白了!」他落寞地笑著,我說道:「還有什麼跟我說的嗎?」

    「韜兒還小,我不希望他走我的老路,若是可以,請阿姊照拂一二!」他撩起衣袍下跪道。

    雖然常遠說罪不及婦人幼子,家產查抄又是罪人之後,想要走他的老路也難。他這託付倒是託付錯了,託付給我了,有我照顧,必然資源不同,但是他的妻子母親會讓我插手?就如同當初他娘在身邊,我不好多插手他的教育,最後他還是按照他娘的要求長大,我略感為難。

    「阿姊是怕我母親和娘子對阿姊有誤會?」

    「明祁,我不能承諾。你的感悟,跟你妻子母親能說清楚才好。我與你之間,情分早就盡了。」我實話實說,實在沒有精力在去花在他身上。

    他一口飲下杯中的酒,說道:「阿姊珍重!」

    第143章

    行刑那一天天色灰濛濛的, 寒風吹得人刺骨,之前已經有畫像和判決書貼在了午門外。在國家動盪, 天災不斷之際, 這些人的貪腐,讓人恨之入骨。

    正午時分陽光透過厚厚雲層,透射進來, 有些暗淡。大民開國以來第一次公開處決的罪犯被拉到了午門刑場之上。

    他們面對著面前的白牆跪在地上, 林明祁身邊正是他的老丈人和大舅子,看到這裡, 他再抬眼,城樓上只有常遠高高地站著,張燕並沒有出現,她其實心腸很軟。

    刑部尚書關寅正, 上前走了一圈之後道:「驗明正身!」一個個確認無誤的聲音傳出。

    昨日他娘和妻子一起去看他。看著自己的娘親悲痛欲絕, 他不想怨誰,只怪自己太貪,不懂取捨。黃氏悲戚地哭著,他伸手撫上了她的青絲道:「回姑蘇,好好教孩子。以後做個教書先生,在江南安穩度日。」

    他能囑咐的只有這些, 那一天張燕走後,他細細地回憶了自己這些年的經歷, 她說得沒錯這些年他只以利益計較,把那些所謂的仁義道德放在了一邊, 在他看來,也只有張燕這樣傻的人才保有了這麼一顆赤子之心,上面的常遠也是個政客中的高手,哪裡有她說得那麼純粹,這次追溯前朝貪腐官員,不就是排除異己,籠絡人心之策?只是如今是他當道,自己的兒子遠遠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能保全性命。

    「行刑!」

    伴隨這個聲音,是一聲聲爆裂聲,「砰,砰,砰……」疼痛穿過胸口,電光火石之間似乎有什麼塞進了腦中。

    也是午門,張燕看著掛著的屍首,一動不動,臉色三天她就這麼守著。那屍首是如今高高在上的那位。

    「道不同不相為謀!」跟這輩子一樣的這句話,她在他的面前帶走了常遠的屍首。等他趕去再見她,富春江上寒煙輕裊,墓前她抱著已經空了的酒罈,蜷曲著身體,早已斷氣多時。那墓碑上刻著她和那位的名字,那時的他,像是瘋了一樣,他毀了那塊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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