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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09:12 作者: 八月薇妮
季淑呆了呆,道:「死了?」天權點頭。季淑問道:「怎麼死的?」天權看了眼,道:「被石……」話出口,卻又嘎然停住。
季淑望著他,疑惑問道:「被石?」忽地想到方才石子卡啦啦從岩石上落下之聲,便問道:「被石子砸死的?」天權略微猶豫,卻仍點了點頭,季淑道:「你做的?」天權咳嗽了聲,卻不回答。
季淑臉色一變,頓了頓,便大聲叫道:「楚昭你給我滾出來!」
周遭寂然無聲,天權的臉色卻有些尷尬,季淑咬牙切齒之際,卻有個聲音說道:「怎地聽到有人喚我?」從湖畔那頭,有人探身出來,無辜的臉兒,月光下略見清冷,結實修長的身子竟還是赤-裸地,上頭沾著水,月光下叫人目眩神迷。
天權見狀,便悶頭道:「天權先告退了。」季淑忙將他衣袖緊緊拽住,說道:「你站住!」天權本要走,聞言卻只好停下。
那邊楚昭利利落落地跳上來,伸手將衣裳披了,轉瞬間到了此處,便笑吟吟道:「淑兒喚我?」季淑斜眼看他,問道:「你怎麼也在這?」
楚昭道:「因我覺得熱熱的,左右無事,便也陪你一塊兒洗洗。」季淑道:「呸!你敢說你沒有……」楚昭問道:「沒什麼?」季淑本要說他曾偷看過自己,可天權還在,便一時也說不下去,只道:「你可知這裡有水蛇麼?」楚昭點頭,季淑放了天權,狠捶他幾下,道:「你不跟我說?」楚昭笑道:「怕什麼,就算有虎狼也不用擔心,左右都有我在。」季淑道:「這條怎麼死了?」楚昭風輕雲淡地說道:「許是老鷹叼著落下來的,便跌死了,好可憐兒的水蛇。」季淑看看那條死了的蛇,又看看此人三分笑意的臉,恨不得左右開弓打上十幾二十個耳光。
當夜楚昭便擁著季淑在車上過夜,季淑洗了個澡,舒服很多,偎在他的懷中睡得香甜,只可憐了楚昭,像是在懷中抱著塊燒紅的炭火,分明是在引火燒身,卻偏偏不捨得扔,一雙眼睛都熬紅了,卻只干忍著。
如此又行了兩日,期間便穿州過省地,經過些地兒,季淑從中見了不少奇異風物,跟在上京時候,大有不同。這一日,遙遙地便望見一座嵯峨威嚴的城池,連綿出現在眼前。
楚昭將季淑用力抱了一抱,道:「終究到了,小花兒。」季淑說道:「是哪裡了?」楚昭說道:「是帝京。」季淑道:「同上京有什麼不同的?」楚昭詫異看她一眼,卻道:「是我們北疆的皇城所在。」季淑點點頭,說道:「你還不跟我說你究竟是什麼人麼?」楚昭微笑,季淑卻又嘆了聲,說道:「罷了,就算你現在說你是玉皇大帝,我也不會驚訝半分的,隨遇而安對吧。」楚昭又笑。
馬車到了城門之前,守城士兵攔著,問道:「何人?」
天璇上前,道:「昭王殿下車駕在此,還不讓路!」
季淑在裡頭聽得分明,卻不做聲。
耳聽得外頭守城的士兵們紛紛退開,跪了一地,楚昭卻不出去,只望著季淑。
季淑垂了眸子,莫名地一陣心酸,眼睛便有些異樣,卻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兩隻手攏在袖子裡,悄悄地絞在一起。
馬車進了城,緩緩向前,季淑垂眸端坐著,面色冷清默然。
楚昭沉默了許久,卻一直都看著她,此刻終於便開口說道:「小花,你可還記得,在上官府的那時候……」
正說到這裡,卻察覺馬車緩緩停下,而後有個脆生生的聲音道:「真箇兒是三哥回來了麼?」
楚昭聽了這個聲音,便看季淑一眼,溫聲地道:「我回府之後,再同你說。」
季淑默默地將頭轉開,深吸一口氣,漠然道:「不必費心了。」
楚昭縱身下車,馬車便依舊向前而行,骨碌碌的車輪轉動,季淑伸手把住車窗,默默地往外頭看,縱然帝京風物無雙,繁盛異常,人群摩肩擦踵,喧鬧吵嚷之聲不絕於耳,在她看來,卻只是蒼白死寂地一片,竟是絲毫的趣味都無。
馬車停下,前頭是天璇的聲音,道:「請娘子下車。」
季淑慢慢地出來外頭,天璇在馬車邊兒上恭候,搭著季淑的手,扶她下來,季淑腳踏在地上,說道:「多謝啦。」
天璇道:「娘子見外了,君上……」遲疑片刻,終於道,「君上大概要片刻才回來,請娘子先入府歇息,自有專人伺候。」
季淑淡淡一笑,道:「進了帝京,便身不由己了?天樞不過是外頭的名兒?如今進來後,就得循規蹈矩了是不是?」
天璇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之色,而後低下頭去,季淑說道:「既然如此,楚昭這個名兒,大概也從此便不復存在了?」天璇不答,只是道:「請娘子入內。」
季淑點點頭,道:「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誰不是如此呢?走。」她邁步往面前那敞開的側門而去,這府邸不小,一抬頭便能看到爍金刺目的幾個字:昭王府。照妖鏡似的。
果然如天璇所說,有專人伺候,季淑進了二門後,便有些丫鬟們上來迎了,接了季淑入內,安排洗漱沐浴,更衣奉茶,等等等等,伺候的極為精細小心,幾乎無有不妥帖的地方。
季淑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又換了身衣裳,丫鬟們沒有多嘴的,做事仔細穩妥,無有不好,伺候完畢便又問季淑所需,季淑道:「口渴胸悶,煮點清火的湯水來喝吧。」
丫鬟們急吩咐廚房去做,效率倒是極高的,大概小半個時辰,便送了上好的新鮮湯水來,季淑喝了兩碗,滋味的確是好,她滿意地摸摸胸口,說道:「好喝,如今我困了,想去睡,不要來擾我。」丫鬟們依舊答應,便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伺候季淑安歇的便鋪床疊被放床帘子,又撒了把凝神的檀香,便都悄無聲息地在外間垂手伺候。
季淑躺在床上,呆呆望著面前垂著的香籠紗繡花帘子,金鉤在外頭吊著,一動不動,香氣繚繞瀰漫,季淑眨了眨眼,眼圈兒紅了紅,卻又閉上,終究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季淑醒過來,手摸到旁邊疊著的錦繡被褥,帘子外頭,已經是黑黑一片,不知今夕何夕。
季淑摸黑起身,也不叫丫鬟,翻身下床,伸手摸了摸額頭,正在此時,季淑若有所覺地抬頭,卻望見就在身前不遠處的桌子邊兒上,正端端正正地坐著一個人,黑暗裡看不清面色,只依稀望見雙眼睛,亮爍爍地,依稀相識,似曾相識。
82.月季:獨遣春光住此中
季淑同他四目相對,片刻,那人不聲不響起身,緩步走到季淑身旁,將她抱住,季淑將他推開,他的身子一晃,不依不饒地,卻又靠過來。
黑暗中似猛獸在側,他低低的喘息聲如此鮮明,極熱的身軀貼在季淑身上,季淑擰著眉緊緊地閉上眼睛,眼中沁出細碎淚滴。
那人的親吻落下,從臉頰邊兒上到嘴唇,一手摟著她的細腰一手握著她的臉頰,炙熱的吻逐漸往下,滑到頸間。
季淑坐在床邊未動,他便弓起身子俯就,逐漸地吻到頸間,手在衣襟上握住,用力撕過。
能夠穿金裂石的手掌,要撕開這輕薄衣裳何其簡單?甚至連「嘶啦」之聲都是輕微。
他的身體逐漸顫抖,不能自已,合身上來,將她壓倒在下。
手扶著季淑肩頭,將衣裳褪下,放在她腰間的手,順勢將腰帶解下,粗糙硬礪的大手握在細細腰間,撫摸按揉,力道從輕到重。
黑暗裡,季淑望見他頭頂一盞紫金冠,束著頭髮,爍爍光華,不似往日一根烏木簪子就能別住簡單的髮髻。
他仍舊一身玄衣,卻是今非昔比,昔日韜光隱晦,今朝百無禁忌。
楚昭低喘了聲,身子往下一壓,俯身之際,卻又停住,抬頭看向季淑,手撫上她的臉頰,道:「小花,你……怎麼了?」聲音溫柔之極。
季淑不做聲,楚昭傾身向前,在她的唇上輕輕一親,又問道:「為何不言語?」季淑轉過頭去,冷冷地道:「有什麼可說的,昭王殿下看上我,是我三生有幸,你要的不就是這個嗎?我自知反抗不過,就只得從了。」
楚昭雙眸一動,說道:「小花,你不要如此。」
季淑道:「不用多說,我聽到你的聲音就想吐,還好並沒有燃燈,不然的話看到你的樣子也要吐出來。」
楚昭手上一顫,道:「你就這麼厭憎我?」
季淑說道:「我哪裡敢?也沒有說半個厭憎的字。」
楚昭說道:「白日在馬車裡,我本是要同你說的……」季淑說道:「我沒聽到。」楚昭道:「我想說得是,那天在上官府里,因二爺誣賴之事,我被上官直打了一頓,困在柴房裡,是你去看我。」
季淑說道:「如何?」
楚昭道:「我並未想到,你會去探我。」
季淑冷笑道:「是我多此一舉了,堂堂的昭王殿下,那區區的柴房又怎能困得住你?」
楚昭搖頭,說道:「我並未想到,可是我極為歡喜。」
季淑眉頭一皺,轉頭看他,楚昭微微一笑,道:「你來看我,同我說話,你說我是狼狗,我只道是狼跟狗之間生出來的雜種,很是不快,可是你卻並不是這個意思……」他雙臂一探,擁住季淑肩膀,將她摟入懷中,「我很是歡喜,我自小到大,夜不安枕,一有風吹糙動,即刻會警醒過來,那夜晚卻睡得極為香甜,醒來那刻不見了你,毛骨悚然地,唯恐是南柯一夢,幸好……」
他一手入懷,掏了片刻,掏出一物,道:「你看。」
季淑垂眸,卻見他手中握著的,乃是一塊素色帕子,季淑怔了怔,覺得有些眼熟,試探問道:「你……還留著?」
那夜她老早醒來,到底怕被人瞧見了反而更不好,便欲離開,然而他卻仍握著自己的手不放,季淑看他睡著之態,很是恬靜,生怕吵醒了他,她心生不忍,沒有法子,就只掏了這塊帕子出來,放置他的手心。
楚昭點頭,將那帕子又妥帖放回懷中,說道:「我很高興……當寶物般留著,及至後來,我入了刑部大牢,這帕子給他們搜了去,問我是何人的,我並未說,後來我逃了出來,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這帕子尋回來。」
季淑心頭一動,閉眸無言,滿心只兩個字在浮動:何苦。
楚昭說道:「我只想同你說,你的帕子我也捨不得丟給別人,何況……是你的人。」
季淑沉默片刻,冷笑道:「是,你喜歡這幅皮相而已,是以不管我仍舊是上官府的人,不管我願意與否,不管我聲名狼藉,就強帶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