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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05:26 作者: 溪畔茶
先說話的內侍顫了顫,又忍不住:「代王好大的膽子,聽說是當著皇上的面就----才把皇上嚇著了。」
另一個內侍哼了聲,帶著怨氣:「你我這樣的人就是命賤,又有什麼法子。」
「那就這樣算了?不能吧,代王這麼大逆不道----」
「當然不能了。不然你以為底下那個跪什麼?指著求情呢。」
另一個內侍翻著白眼,還想說句什麼,忽然頓住,伸長了脖子一打量,忙就迎下去。
翩然落下的細雪中,一行宮人簇擁著一頂宮轎行來。
「奴婢給太后娘娘請安。」
內侍們紛紛下跪。
姿容端麗的錢太后坐在轎中,眉心擰出焦灼,開口問道:「皇上怎麼樣了?太醫來看過了嗎?要不要緊?」
好一段時日了,錢太后一直深居淺出,似乎與天子間生出些說不出的微妙的隔閡,但畢竟是天子生母,內侍們也不敢怠慢,忙將一個個問題都回稟了,直到見錢太后在宮人的攙扶下,下轎要步入宮內,才遲疑地攔了攔:「啟稟太后娘娘,皇上說……現在誰也不見。」
錢太后默了一下:「包括本宮嗎?」
內侍不敢回話,奔進去傳報,片刻後,只聽裡面一聲脆響。
里外所有人噤若寒蟬。
錢太后眼睫一顫。
內侍磨蹭著出來了:「奴婢回稟娘娘,皇上、皇上龍體不適----」
錢太后的面容已恢復了平靜:「知道了,那叫皇上好好休息罷,你們好生伺候著。」
內侍鬆了口氣,忙答應下來。
錢太后返身要走,又頓足回頭:「今日之事,不許有一字傳出去,都聽見了沒有?」
小天子賭氣,不但將母親拒在門外,還摔了杯盞,傳揚出去必要妨礙聖譽,內侍們知道厲害,忙都跪下,賭咒發誓地應了。
錢太后步下玉階。
宮人伸手要扶,錢太后搖頭,向一旁趨了兩步,目光垂著,落到那個跪伏的身影上。
那身青色官服已覆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錢太后掩去心中所有思緒,淡淡開口:「展諭德,你先回去吧。皇上若問起,就說是我的意思,多大的過錯,也沒有罰講官跪在雪地里的道理。」
跟在後面送行的內侍聽著話音,小心翼翼地道:「娘娘,皇上沒有罰展諭德,是展諭德自己要跪的。」
錢太后眼中划過詫異,展見星動了動唇:「……太后娘娘,臣有要事稟報。」
她凍得這一陣子,說話已不太利索,但語意仍然堅決,抬起頭來,睫毛一眨,掛在上面的一小片雪花化開,好似一滴淚珠。
錢太后不敢細看,別過眼去,道:「----什麼要事?皇上受了驚嚇,需要靜養,過幾日再說罷。」
今日肯定是見不到朱英榕了,明日,後日,也許都見不到----展見星人凍僵了,心裡清醒,朱英榕很有可能再不會見她,給她開口的機會,而直接用一紙貶書把她打發到千萬里外。
「臣----」她俯下身去,「請奏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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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飄得大起來。
乾清宮內溫暖如春,鴉雀不聞。
朱英榕倚在床頭,一個內侍跪在地上,用最輕的動作收拾著翻倒的藥碗。
是才送進來的安神湯。朱英榕不肯喝,內侍勸了兩句,朱英榕發了脾性,抬手就摔了,現在內侍大氣不敢出,唯恐再招了他的不痛快。
朱英榕的目光掃向當地的熏籠,炭火暖意融融,他的目中陰沉得不見底:「他還跪著?」
他忽然開了金口,內侍嚇了一跳,倉促間忙回道:「----皇上問展諭德嗎?不在了,先前太后娘娘來,帶走了他。」
朱英榕一僵:「你說什麼?!」
他怒意勃發,內侍嚇得結巴:「是、是----奴婢是說----」
朱英榕已不要再聽他說什麼了,迅捷下床,自己胡亂把鞋穿上,一陣風般就往外走。
「皇上可不能這麼出去,仔細受寒----」
守在外面的內侍們被驚動,手忙腳亂,拿手爐的拿手爐,拿氅衣的拿氅衣,一窩蜂地追在了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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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
城牆上都覆了白。
城牆下,一行人正要出城,有人冒雪送別。
「王爺,」追上來的青袍官員氣喘吁吁地躬身,「王爺留步,方閣老命下官來,送王爺一程,與王爺說幾句話。」
朱成鈞在馬上回身,臉龐半掩在雪白裘帽里,烏眉微揚。
城門處本來十分熱鬧,但因下了雪,人都各處避雪去了,連守門的門卒都搓手跺腳地縮在門洞裡,青袍官員左右望了望,就放心地拱手道:「閣老說,此番朝堂亂象,全仗王爺破局,也只有以王爺身份,方能行此作為;從前是他誤會了王爺,不知王爺是敢於擔當,心地無私之人,有得罪之處,還請王爺見諒。」
朱成鈞點了下頭:「哦。還有話嗎?」
「閣老請王爺放心,皇上那裡,閣老一定盡力斡旋,只請王爺回到封地以後,這陣子謹言慎行,免得再受小人攻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