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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05:26 作者: 溪畔茶
「但寧藩----」
「有王叔在京里,寧藩不能拿朕怎麼樣。」朱英榕說著話,挺了挺小胸脯,「朕相信以王叔之能,能護朕周全。」
方學士只有無奈。這若是純粹的國事,完全不用理會朱英榕的意見,閣臣們自可把意見拿了,但臣子管天管地,管不到皇帝認娘----從前某朝有類似故事,當時的天子生母都已亡故了,天子仍然哀毀,親祭生母棺槨,又加以追封。
如今錢太妃還活得好好的,想按住朱英榕不認,如何辦得到?
方學士下去,與其餘閣臣再度商議,三五天過去,議不出個結果,耳聽著外面的謠言倒是更喧囂了。
閣臣們終於都急了,叫人去請朱成鈞來,小天子既把他當了靠山,那請他來,說的話,朱英榕也許還聽得進去。
他們自管著急上火,朱成鈞閒閒散散,溜達著來了,進到殿裡,說的話也甚風涼:「認就認罷,多大點事。」
方學士不料請來了個拆台的,噎得有點瞪眼,連忙與他分析個中要害,朱成鈞點了個頭:「我知道,怎麼了?寧藩再厲害,還能靠著一根長舌把京城打下來嗎?」
方學士:「……」
朱英榕在上首偷偷笑了一聲----他不比朱成鈞肆意,倒要顧忌閣臣們的顏面,笑完幫腔點頭道:「王叔說得對,寧藩不過會使些小人伎倆。朕意已決,請先生替朕擬旨----嗯,朕可以加封太妃娘娘為太后嗎?」
閣臣互相望望,倒是沒什麼人想起反對這一點:都攔不住皇帝認生母,單獨攔一個生母加封號又有什麼意義?
錢太妃經歷坎坷艱辛,皇帝必然心有愧疚,若這種情況下還不加封號以撫慰酬報,那才令人奇怪。
只是閣臣們仍不死心,又與朱英榕拉鋸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期間汪家也試圖來摻和挽回,來一回,朱英榕的決心堅定一回----他受夠這門貪婪又愚蠢的親戚了!
不但堅定,他惱起來,想直接把汪家貶為庶民。
方學士嚇一跳,忙又來勸:「皇上,先皇后雖不是皇上的生母,也是嫡母,昔日便有些----唉,不是之處,已經仙逝了,逝去不過一兩年,皇上便降罪先皇后的娘家,只怕不太妥當。」
朱英榕這次聽了他的勸,他是大儒講官灌著聖賢書長大的,性子發得再尖銳時,也有一把尺比著,知道他想做個明君,那就得忍常人不能忍。他便轉而要求叫汪家人閉門思過,整理家事,再不許出來惹禍了。
這件事方學士倒是可以答應,便應承了會去擬旨。
朱英榕又再接再厲地提出,他就要與錢太妃母子相認,並予加封。
……
江西方面的戰火還在燃燒,泰寧侯從關外撤兵回防京城,瓦剌那邊的形勢也要留神關注,再有許多日常政務,閣臣們分身乏術,終於撐不住了----算了,要認就認罷!
九年前的真相隨著一旨詔書大白於天下,激起千層浪。
閒話如火如荼地塞滿了京城的各個大街小巷,燃得比戰火還要猛,而熾烈的夏日隨之到來。
沒完沒了的蟬鳴聲知了知了地與新一波流言競爭輝。
展見星有點煩惱,不是為別的,錢太妃----不,現在應該叫錢太后了,又自後宮降下賞賜,自明旨以來,這是第三次了。
「皇上,請您轉稟太后娘娘,臣不過微末之功,太后幾番後賞,臣實在受之有愧。」
朱英榕原坐著,站起向她走過來:「朕看看,太后賞了什麼與你?」
展見星微微躬身,將手裡捧著的一副文房放低些與他看。
朱英榕一看笑了:「又不值什麼,太后心裡感激你,賞你,你收著就是了,總也用得著。」
他想起什麼似的,沖展見星眨了下眼,「展中允,太后與朕說過,其實這也怪你。」
展見星不解:「怪臣什麼?」
「你要是娶了妻子,太后能召你的內眷進去說說話,自然就不必緊著賞你了。展中允,你年紀著實也不小了,你這樣的青年才俊,想與你說親的人該排著隊才是,你倒是為什麼一直不成親啊?」
他語氣里含著輕鬆的打趣之意,重新有了關心他的親人後心情開闊是一則,二則也是跟展見星真的熟了,跟心腹臣子說話,自然沒那麼多奏對規矩了。
展見星不料他說上了這個,一時有點哭笑不得,不過這問題本身她不陌生,她這樣一個上好的「快婿」苗子,如朱英榕所說,有意來試探過的人多了,朱英榕只是其中年紀最小而身份又最高的一個而已。
她先道:「皇上,臣一點小事,不便有污皇上清聽----」
「展中允,你說嘛,他們都走了,又沒旁人在。」
已到下衙時辰,別的屬官確實已走了,展見星是因為又接了份賞賜,所以耽擱了一下。
「……也沒什麼。」她推脫不掉,只好低聲道,「臣小時有個青梅竹馬的故交,不能,不能----」
她對著朱英榕好奇而清澈的眼神,忽然有點說不下去,這套說辭她其實不是第一次拿出來了,從前同僚來試探時,她都是這麼婉拒的,但別人甚有眼色,聽到一個「青梅竹馬」,已把剩餘的說辭都補全了,往往唏噓著拍拍她的肩膀,嘆一聲「中允」深情啊,就自覺轉移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