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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05:26 作者: 溪畔茶
不管是什麼樣的亂子,當務之急,一定得尋皇上做主。
卻進不去乾清宮。
常侍皇帝身邊的老太監出來,語調急速地道:「不瞞兩位大人,剛才外面稟報進來,說太子殿下在大祀殿遇刺,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皇上急怒攻心,一下昏了過去,如今,是不能理事的----」
展見星恍然大悟,怪不得宮裡一下子亂成這樣!
「公公,那究竟是哪裡來的亂兵,稟報的人可說清楚了嗎?」
老太監這裡的消息是準的,點點頭:「說是薊州衛反了。」
左贊善吃驚又糊塗:「薊州衛?薊州的薊州衛?他們好端端的反什麼?」
不是左贊善有意囉嗦,而是這個薊州,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幾乎就在京城的臥榻之側,倘若真是薊州衛反,那就可以解釋為何兵亂來得如此突然了。
展見星做過一任江西境內的知縣,腦中一轉,已明白過來:「是寧藩!大寧關鎮廢棄後,大寧都司內遷至保定,治下二十二衛分散遷治於各衛所,這個薊州衛,就是從大寧都司遷出來的!」
而大寧,正是寧王曾經的封地。
大寧都司廢棄已是將近二十年前的事了,將領都不知變更過幾回,任誰也難想到,這支曾經的軍衛居然始終掌握在寧王手裡,而他如此沉得住氣,潛心等待二十年,終於挑中了一個合適的時機發動。
寧王善謀----這一句誇讚,不是白白來的。
他念著《道德經》,寫著《大羅天》,蟄伏至今,終將滿腔怨毒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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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昏迷不醒,宮裡的亂勢壓不下來,宮外面,就更亂了。
不知從哪來的消息,亂兵居然還不只薊州衛一股,另有一批人跟著趁火打劫,在京里打了個亂七八糟,京城防務倒是響應了起來,但因為品級夠得上的武官們也跟著太子去祭天了,現在還不知失散在哪,也不知保沒保住命,這鎮壓便顯得遲鈍而力不從心,到處都亂糟糟的,越下越密的雪花里,有時連友敵都搞不清。
離開乾清宮以後,展見星跟左贊善也被沒頭蒼蠅般亂跑的宮人沖得失散了,她有點茫然地在雪地里站立片刻以後,努力定下神,往午門處趕。
大祀殿在正陽門外,正陽門距午門最近,倘若朱英榕被人護送著逃回來,一定是奔著午門來。
午門沉重的城門已經關了起來。
親兵衛指揮使已經派了衛隊出去營救朱英榕了,但皇帝在宮城之中,保護皇帝是第一要務,城門不能不關。
稍好一點的消息是,展見星在午門城樓下看見了一些官員,他們是僥倖逃回來的,個個狼狽不堪,衣帽污損之處不必多說,展見星聽了一些他們的對答,發現他們的消息也很混亂,逃命之中顧不得許多,只能確定確實有亂兵,而且已有官員罹難。
「太子殿下呢?可知太子殿下在何處?」她急急追問。
沒人能回答她,誰也沒想到祭天會祭出這樣大的亂子,三千里的威脅陡然縮短成了三百里,事發得太倉促了。
不過起碼,宮城之內有人能做主了,逃回來的官員最低沒有低於五品的,很快分了工,約束宮人,分守各處宮門,又儘量再擠出一點人手去找尋接應朱英榕。
往好處想,朱英榕本是有親軍保護的,說不定已被搭救下來,只是一時還未來得及回宮。
馬蹄聲轟隆而來。
城樓上響起令人心慌的警號聲。
敵襲!
「不對,不是薊州衛,是代王府的崇仁郡王,他進過京,我認識他----崇仁郡王居然也反了!」
展見星霍然轉頭,顧不得忌諱,直奔城樓上而去。
「不可能----」
她反駁的聲音頓住,午門下,十數丈之外,烏壓壓的一色騎兵,隨胯/下馬蹄如何不安分地揚動,將地上薄雪踩成一片污糟,馬上兵士沉默如山。
所有兵士的最前列,擁著玄色斗篷的青年眉目英濃,正仰起頭來,隔著風雪,與她打了個照面。
「快,準備放箭----」
「慢著!」
「有什麼可慢的,展中允,崇仁郡王無詔離開大同就是大罪,何況還帶兵到了城下,你難道還要替他說話?!」
展見星腦子裡嗡嗡作響,她比任何人都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見到朱成鈞,瞬息之間,她閃過很多念頭,有少年時的相識相知,有成長後的漸遠決裂,近三年以來,她只與他見過一面,那一面,是他對皇帝病體的猜測,是他稱得上大逆不道的問話----
她其實已沒那麼熟悉他了。
她心裡空茫下來,究竟怎樣想的,她自己也未必全然分辨得出,但她聽得見自己堅決的聲音:「崇仁郡王絕不是犯上作亂之人,其中必有誤會,讓我出去,我與他談。」
「這可不行!」
「對啊,這時候怎麼能開城門?」
跟著登上來的幾個官員紛紛反對。
「那有繩索嗎?」
官員們遲疑地對視了一下。
寧藩的亂兵不知有多少,這個時候,本已空虛的京城防衛是禁不起多豎一重敵的,倘若有人願意冒險去談一談,不是不可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