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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05:26 作者: 溪畔茶
「唉,你爹真是,香火雖然重要,也不能這麼不心疼女兒。」趙拐子很唏噓地陪著感嘆了一通,又很替展見星發愁地道,「你跑了容易,今後可怎麼辦?嬸子也有個女兒,比你大幾歲,只是嫁到了外地,見一面都難得很,她那眉眼跟你有兩分想像,所以嬸子一見你,就覺得親切。你沒錢,嬸子倒願意借你一些,可是你總不能從此就不回家去吧?對了,你是哪兒人?」
展見星信口謅了個離縣城最遠的村名,為了掩蓋口音上的一點問題,她又做出仿佛放鬆了一點的神色道:「我們家是從別地搬來的,在這裡沒根基,我爹這麼逼我,村里人都不勸,就看熱鬧,我沒法子,才逃到城裡來,想----想先落下腳,找個工做,等給哥哥攢到娶親的錢了,我再回去,我爹也該不怪我了。」
這是她想好的說辭,一個十七八的妙齡姑娘,張口要出家,目標太明確了,恐怕引起拐子的警覺,所以她只說要找個工。
「是個孝順姑娘。」趙拐子誇她,「家裡這麼虧待你,還想著哥哥。只是,女人家不比男人,力氣活都幹不了,只能做些縫縫補補的,不知哪天才攢得到錢,就算你吃得起這個苦,你哥哥恐怕等不了。」
展見星看著自己的手道:「----那我也沒辦法了,我只能這樣。」
趙拐子也看她的手,手指上都有薄繭,一看就是雙做活的手,她更放心,心思也更活了,站起來,去拉了她的手道:「你有這份志氣,嬸子倒是可以替你找個工,只是路遠些,又清苦,恐怕你不願意去。」
她找的是什麼地方,自然不必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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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朱成鈞揣著知縣官印進了縣衙大門,以需要人手去修整王府建地為由,把當值的百來號衙役全部趕到了西城,衙役們都不願意干那苦差,但郡王親自當面差遣,也沒哪個人敢硬氣地把心裡的「不」字說出來,只好莫名其妙又滿心不願地,苦巴著臉往西城走。
等到了西城,朱成鈞才亮出了官印,發令道:「今有一樁要緊案子,由本王協同展縣令一起辦理。你們聽我號令,隨我從西城門出,我說做什麼,你們就做什麼,如有懶怠拖延,延誤戰機者,我發現一個,砍一個。」
眾衙役:「……」
「都聽清楚了沒有?」朱成鈞的聲音不高,口氣也木木的,「沒聽清楚,現在問,回頭違令送了命,再來問,就沒有頭能說話了。」
沒、沒有頭----!
這位郡王爺為什麼能用這麼尋常的口氣說出這麼可怕的話!
羅順被下了班頭的職位,關去了監牢里,現在衙役們以林開運為首,他目瞪口呆,又被驚嚇得不得不馬上開口道:「王、王爺,要我們辦案子,小的們當然不敢不從,但是怎會說到戰機,又、又砍----」
後面的衙役們嗡嗡附和:「是啊,我們規矩不是這樣的。」
「我連捕快都不是,只是個跟縣尊出行舉牌子的,辦案子砍頭也輪不到我啊。」也有衙役很委屈。
「去,我是我就該掉腦袋了嗎?」旁邊屬於快班的衙役跟他內訌。
「都閉嘴。叫你們問話,沒叫你們質疑本王。」
朱成鈞雖然不大擺郡王架子,但他真要擺的時候,那一點也不含糊,他的眼神掃過衙役們的時候,就跟掃過一堆木樁子差不多----既無意義,砍掉充柴燒也毫不可惜。「你們從前的規矩怎麼樣,不關我的事。跟了我出去,就是按我的規矩來。」
林開運有點抖,他不是第一回 見朱成鈞,朱成鈞打著催建王府的名義往縣衙跑過好幾次了,平常看他除了生得好些,也沒甚出奇,隨身就帶了一個內侍走來走去,都有點像家道敗落了的落拓子孫似的。
哪知一開口口氣這麼大,不是砍人就是沒頭,要到這個時候,他才深刻認識到,這真的是個郡王,長在雲端上與他們截然不同那種,人命在他眼裡,就是菜瓜。
「王、王爺,那我們去辦什麼案子?」他硬著頭皮問。
至於理應跟他關係不好的展見星怎麼會把他大印交給他,還讓他來發號施令這事,他一時竟沒想起來問----就想起來也不敢問。
郡王跟知縣,那還是郡王大些,雖然郡王名義上管不著他們,但知縣頂多打打板子,郡王伸手就要砍他們腦袋啊。
「軍情機密,到了再說。」朱成鈞這一句還算和氣,但下一句就又很不善了,「你們要記住的就是,我命衝鋒的時候,誰敢後退,立斬。莫以為本王虛言恐嚇,把你們殺光,大約我要閉門思過個兩月罷。」
眾衙役:「……」
這不是開玩笑,衙役的命真不值錢,別看他們平日勒索欺壓百姓時威風,實則屬於賤籍,比平民還低一等,本人及三代以內子嗣連科考都不能參加,朱成鈞說反省兩月都算給面子,他一個郡王殺賤民,不是無故濫殺的前提下,根本連反省都不需要。
衙役們的嗡嗡聲不知不覺地消了下去,面面相覷,從眼神中都看到了彼此的驚恐----因為他們還先後想起了,這位爺看著皮肉雪白,可不是光說不練的主,那個元寶賭坊,就是他一個人打爛的,逼得胡三一個惡勢力不得不跑來報官,那些打手們鼻青臉腫哎呦叫喚的慘樣,還在眾人的記憶里沒有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