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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05:26 作者: 溪畔茶
這時拍一拍皇帝馬屁表示民風已經很好自然是需要的,闡發一下聖人之道也必不可少,但不能只有這些,必須還得實打實把皇帝的問題回答了,到底是哪方面不足,要怎麼加強,至於說得對不對皇帝心意,那是另一回事。
唐如琢缺就缺在後半截,這是他年紀太小所歷世情太少的緣故,這點欠缺不曾影響他中解元,原因很簡單,鄉試雖也有策論,但最重經義,只要第一場聖人經義闡述得好,別的只算個添頭,影響不到他什麼。
再往上考就不一樣了,會試也是最重經義,但緊隨其後的殿試不同,殿試由皇帝親自出題,只考一道策論,這道策論直接決定最終三甲的名次。
唐如琢執意要出來遊學,雖是幌子,也是確實有這方面需要,家裡給他提供再好的條件,他飄在雲端,不曾踩到地面上低頭看一看真實的百姓是怎麼過活的,就是補不上這一塊。
展見星則和他相反,她雖只十七歲,生平所歷比他豐富不知多少,她有過飽暖安寧的童年,歷過喪父後與父族拼命抗爭的苦痛,上過公堂,坐過大牢,入得代王府,踏進紫禁城,在先帝跟前回過話。
她見過人世間最顯耀的富貴,也挨過吃完上頓下頓不知在哪裡的拮据,清正敢為的官,無能怕事的官,貪心糊塗的官,吃人的族人,殘暴的貴人,好心的鄰人,所有的風刀霜劍,溫暖正義,長成了今天十七歲的展見星。
唐如琢幫她看文章,為她擴闊思路,她則將這一切都分享給了唐如琢。
唐如琢天真,但並不傻,而且還很聰明,他漸漸發現了疑點:「星星,你為什麼說到那個九爺的時候都有點怪怪的?」
展見星:「----我哪裡怪了?」
「就是跟你說別人不一樣。」唐如琢認真道:「你不想說他,老是迴避,但這個人跟你牽扯很深,你又繞不過去,你不得不說到他的時候,聲音就發虛。」
展見星:「……」
離那個晚上不過半個多月,她心裡確實還有點彆扭,但她已經盡力恢復正常了,說的時候沒覺得怎樣,沒想到居然叫唐如琢耳尖地聽了出來。
「為什麼?你說來說去,他不是都對你挺好的嗎?」唐如琢的天真又發揮出來了,他聰明,但沒眼色,追問道,「你還說他們代王府就他一個好人。」
展見星勉強道:「沒有為什麼,只是他性情有點古怪。」
唐如琢不放過她:「你這一句更怪,好像不想說他壞話,但是被我問的,只好推他身上去。」
展見星:「……」她被打敗了,也不想再編了,索性直接道,「如琢,你知道是你問的,還要問。」
唐如琢嘿嘿一笑:「我好奇嘛。其實我在太原,聽過你們大同代王府的名聲,那真是如雷貫耳,你說他怎麼壞都不稀奇,說他好,才怪呢,所以我才忍不住多問兩句。你不想說,就算了。」
他做出一副大方樣,可是眼神一下又一下地瞥著她,那副樣子,明白顯示展見星不說可以,他自己想像出些什麼可就不好說了。
展見星無奈,只好半真半假地道:「沒什麼,只是我出門前和他吵了一架,所以提起來才有點尷尬。」
「你做伴讀的,可以和主家吵架?」唐如琢這一句沒指望她回答,他自問自答了,「那他人是不錯的嘛,等考完回家時,我和你繞去看看。」
展見星驚道:「你看他做什麼?」
唐如琢理直氣壯:「好奇,他們代王府的名聲可止小兒夜啼,我看看究竟怎麼個嚇人法。」
展見星道:「那是從前,再說,做那些事的也不是九爺----」
「那就更沒問題了,我不用怕他打我,對不對?」
……對什麼哦。
展見星放棄跟他講理了,自顧拿過自己的文章看起來。
在京的日子大半平靜,偶爾熱鬧,滿溢充實,唐如琢在京里落腳穩當以後,倒是終於通過京城的鋪子給家裡送了信,家裡如何喜怒自不必說,這時候卻也不便再把他抓回去,離著會考不過四五個月,路上一來一回,耽誤的都是時間,而這時候,著實耽誤不起了。
只好讓在京的掌柜一趟一趟給他送東西,唯恐自家的寶貝解元受了委屈。
展見星這裡則無人來尋,她一直清靜著,直到十月下旬,初雪那日,京城發生了一件大事。
白皇后上表,以無嗣多病為由,自請辭去皇后之位,皇帝發敕禮部,准了白皇后所請,另賜別宮。
也就是說,皇帝,廢后了。
民間輿論一片譁然,展見星出來走一走,所聞皆是同情白皇后的。
所謂自請不過一層遮羞布,誰會放著好好的皇后不做,硬要給辭了,搞這一出,固然皇帝可以順心如意從善如流,可也讓民間都知道,白皇后其實是無過被廢。
這在禮教上是帶了一個極壞的頭。
連唐如琢都看不下去:「皇上太不應該了,朝里那麼多大臣,就沒有一個能阻攔的嗎?」
展見星默然無語,朝里那麼多大臣----呵,再多,不也都是男人麼。
這就是世道對女子的殘酷,原配又怎麼樣,無過又怎麼樣,不喜歡你,想廢你,就是可以,還要你自己主動開這個口,男人輕飄飄順應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