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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0:05:26 作者: 溪畔茶
    ……

    功名路是妄想沒錯。

    可是這個念頭一經點燃,好像,就熄滅不了了。

    **

    數百里之外的京城。

    打從先帝耗費數不盡的人力物力,將都城從南遷到北之後,大同這座本來的邊鎮距離京城就甚近了,代王不幸猝死的消息,在隔日的早晨便遞進了通政司里,流轉之後,出現在了皇帝的御案上。

    宗室的生老病死本來只歸宗人府管,可以不必拿到朝堂上討論,但代王死成了一樁案子,大同知府還接了手,那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的官長便也可以插言一二了。

    代王的死,對於代王府來說是塌了半邊天,但對於朝廷之上的朱衣公卿來說,就四個字:死就死了。

    說句更冷酷的話:死了還好呢。

    這麼個於國於民沒有一點貢獻,畢生以刷新惡棍下限為己任的人,實在很難激起大臣們的同情心。

    非得要說有什麼情緒,大臣們只是略覺開了眼界。

    好賴總是一個王爺,怎麼能死成這樣呢。

    哪怕是玩女人玩薨了,也比被饅頭噎死符合親王的身份罷----順帶一提,代王長子就是這個死法,十二年前就荒淫無度把自己搞死了,現在代王諸子孫中年紀最長的,正是在大同縣衙大逞威風的朱遜爍。

    登基才將三月的皇帝體豐,他龐大的身軀坐在御座上,滿臉肉擠著,憂愁地嘆了口氣:「代王叔真是----」

    下立的臣子們忙紛紛勸他節哀。

    要說哀傷,皇帝也沒多少,他雖然顧念親戚情分,但要說這情分有多厚重,那不至於,更多的是覺得顏面蠻無光的。

    他才把代王赦出來,代王飛快就給了他這麼一耳光。

    親王之尊,領著兒子孫子搶庶民家的饅頭,轉眼自食其果把自己噎死了,簡直活的現世報。

    這樣也罷了,子孫不甘心,還要污衊庶民下毒,咆哮公堂,用夾棍刑逼一個十二歲的半大孩子,真是不把老朱家的臉丟光不算完。

    「皇上,依臣看,大同羅知府斷案甚公,此案中的確不存在下毒的可能。」大理寺卿拱手說道。

    刑部周尚書和都察院陳總憲也簡單附和了一下,實在沒什麼可辯的,案情太明白了,周尚書只補充了一句:「展家小兒當堂之舉,已足可證自家清白,代王爺薨逝雖然令人惋惜,卻也無可如何了。」

    周尚書不說這個話還好,一說,皇帝低頭看了一眼羅知府的奏章,牙根都有點發疼----別人家的孩子便有這等急智,代王家的,十來歲了一個大字不識,看他公堂之上的回話,羅海成問他口供,居然只會說不知道,搞不好心智都有點問題!

    這麼一窩親戚,沒一個給他長臉的,個頂個丟人。

    皇帝想著,皺眉開口問:「這個朱成鈞是怎麼回事?羅海成的奏本上說,他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出來?」

    現領著宗人令職位的是鎮國公,他正在場,上前回話:「皇上,老臣沒記錯的話,他應當是已故代王世子幼子,行九,還未出生的時候,代王世子就病逝了。可能是因此----咳,失人教導。」

    病逝是好聽的說法,那位先代王世子,實際是馬上風直接死在了寵妾的肚皮上,朱成鈞因此變成了遺腹子。

    因有這點特殊情由在,皇帝漸漸也想起這回事了,不過朱成鈞在案件中牽涉不多,皇帝暫把他放去一邊,與大臣們商議起代王案的處置來。

    君臣的意見基本差不多,既然下毒說完全不能成立,那代王就是自作自受,被告徐氏母子自然無罪釋放。

    至於代王府,朱遜爍也寫了一封上書來哭訴,將自家的情狀描述得可憐無比,好像偌大的親王府倒要被兩個庶民欺負死了,這勁使過頭了,皇帝看完,非但生不出同情之心,反而覺得無語。

    並且朱遜爍一通很賣力氣的哭訴之後,末尾還提到了代王王爵的繼承之事,欲語還休地,有那麼點毛遂自薦之意。

    照理代王逝世,自有世子繼位,不過,代王府的情況有點複雜。

    當年先代王長子兼世子病逝,正好是在代王被廢為庶人的期間,代王自己的王爵都沒了,又哪還來什麼世子,其後先帝登基,將王爵還給了代王,但隨之代王犯過,全家都被圈禁起來,對於代王要求請立新世子的上書,先帝根本懶得理睬,代王府的世子之位,因此一直懸到了如今。

    既沒世子,朱遜爍作為次子,就有志爭取那麼一下。雖然他身上已經有了郡王爵,不過郡王與親王如何好比,封地歲祿護衛統統差一截,將來子孫除長子外,餘子又要降一等襲爵,他在大同那樣咆哮,其實並非是真的愚蠢狠毒到那個地步,背後蘊含的,乃是想以父親之橫死來勾得皇帝動念親情,最終以搏代王爵之意。

    ----所以代王才必須不能是被饅頭噎死的。

    這個死法要坐實了,別人笑都笑不過來,誰還同情他,他也沒有藉口為父出頭,站到代王府領頭羊的位置了----畢竟按照法理,先代王世子的長子也就是他的大侄兒的繼承權才是排在第一位的。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大同府上下礙於所知有限看不出來,以皇帝的高度卻是一目了然,所以都察院的陳總憲出主意:「皇上,代王薨逝,王爵尚未定下,不如就此緩一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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