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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23:50:08 作者: 弗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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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江支流卬河附近有一偏僻小村----卬里。
今日卬里一如既往平靜,一戶農家小院燃起了裊裊炊煙,一名身著青布衫,年約三十出頭的婦人在庖廚里烙著炊餅,旁邊支著一隻小爐,爐子上的土陶罐噗噗的冒著藥香,一名垂髫少女在旁守著爐子煎著藥。
「春妮兒,藥煎得差不多了,你把藥倒出來端進屋去餵給女君,還有這碗山雉參湯也一倒端過去餵給她。」青布婦人看了眼藥爐子,又從釜中舀出一碗參雉湯,放到托盤上交給垂髫少女。
「唉,阿娘。」少女歡快應道,倒出藥汁,放入托盤裡,將兩隻碗一起端起出了庖廚。
「留心別燙著女君啊。」婦人揚聲叮囑道。
「知曉啦!」少女也扯著嗓門應聲。少女走到朝南面兩間土坯房靠東的一間,推開房門,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木桌上,走到炕邊望了眼炕上的沉睡的女君。
女君長得真好看,就像天上下來的神仙似的,春妮兒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女君的臉,細細滑滑的,孟里長夫人有一襲從山外帶來的綢布料子衣裳,春妮兒曾在靠近孟夫人身邊的時候偷偷摸過,滑不滋溜的,這女君的皮膚比那綢緞還滑溜,春妮兒滿心羨羨。
春妮兒十二歲,自打出生就沒離開過卬里這座小村,每日翻來覆去見到的人就是卬里里這百餘名村民。她本來是卬里最漂亮的姑娘,她也一直覺得她就是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
直到那天舟人阿大又從河外面進來販貨,貨舟一靠河岸,舟人阿大就扯著嗓子喊:「救人,快救人。」
舟人阿大什麼都販,卬里閉塞,全靠舟人阿大在天暖的時候三月來往一次,往卬里販些山外貨進來,又買走些卬里土特產。
只是往常他都不這麼喊的,舟人阿大是個鑽到錢眼裡的人,往常來販貨都是喊:「鹽糖多,布匹多,茶葉棗兒給的多,桃脯杏脯、膩子粉,瓷器罐咧器皿盅,還有那良藥治百病哎。」
把他有的東西都挨個喊一遍。
這回一來就喊救人,倒是新鮮。
舟人阿大那把大嗓門,三兩聲就把村民叫隴了過去。
馮阿伯人高馬大,腿腳快,最先到的岸邊,湊過去問舟人阿大,「救何人?」
舟人阿大往他舟上一指,叨叨念叨起來,
「吶,我從江里撈起來的,她死死抱著塊浮木卡在石壁間,被水泡得白花花的,我還以為她死了咧。我本不想管的,後來一想萬一她還活著咧,我這見死不救這河神仙會惱我咧,我以後就不好再在這水路上跑咧,就把她撈起來咧,一看,果真有氣。就是不曉得在那江水裡泡了好久,燒得燙手咧。我有藥但不通醫,也不敢亂餵她,就只能把她帶卬里咧。」
大伙兒聽完舟人阿大這一大番說辭,勾頭往舟里一看,果真還有一位昏迷不醒的女君。女君被阿大用一條毛氈裹著,就露了一個頭,一頭水草似得亂發將臉遮了個全,看不清面孔。
舟人阿大繼續說:「她還穿著濕衣服咧,我一個大男子不好碰她咧,發著燒,還裹著濕衣服,造孽咧。」
馮阿伯蹙了蹙眉,做為卬里頗有聲望的男性,他走過去看了眼毛氈裹著的女君,便將她抱下了舟,對著春妮兒的阿娘趙婦人說:「趙媼,你若不嫌麻煩,能暫時收留一下這女君否?我一孤寡漢子不適合把一女君往家裡帶。」
馮阿伯到卬里年頭不算久,算是卬里新人,但馮阿伯武功高強,人高馬大,為人又熱心豪爽,誰家有活兒有事兒總是不計報酬的趕著幫忙,平日裡獵了野味也總往各家送,是以卬里村民都信服於他。
卬里本就偏僻,人跡罕至,是以村民多少沾親帶故,相處善良和睦。
別說是馮阿伯開口,就算馮阿伯不說,趙媼也願意收留這女君,想也沒想便招呼著馮阿伯說:「就帶我家,這卬里就我家沒漢子,適合收留女君,春妮兒也可以幫忙照應著些。」
說罷就帶頭將人領了回家。
趙媼丈夫前些年得病死了,一直就一人拉扯春妮兒長大,兩間破土坯房房頂坍了,牆角破了都沒個男人修整。
自打馮阿伯來到卬里後,趁著日頭好,幫趙媼家修整了一下補漏,是以才又能住人。趙媼一直感激著馮阿伯。
馮阿伯將這名女君往炕上一放,也沒仔細看人,出於避諱,便退了出房,去院子幫趙媼劈柴。
趙媼帶著春妮兒給女君換了身衣裳,得虧趙媼個兒高,這名女君身量較長,趙媼的裙裝勉強和她身。母女兩給她換了身棉布衣裳,趙媼便出門去找村裡的赤腳大夫秦老,春妮兒拿了把木梳替這名女君梳理頭髮。
春妮兒將女君頭髮梳理好,仔細端詳了一眼女君,歡聲喊起來:「馮阿伯,仙女唉,這女君怕是九天上的仙女唉,這般好看。」
馮阿伯在院裡聽到春妮兒叫喚,用背心隨意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笑眯眯走了進屋,說:「阿伯看看,阿伯還沒見過……」
馮阿伯的話說到一半陡然頓住,目光炯炯盯著炕上的女君,一臉不可思議……下一瞬,一個箭步衝到炕邊,雙唇翕動,大掌不住的相互摩·挲著,情緒頗有些激動。
片刻後回過神來,叮囑春妮兒,「春妮兒,你照顧好這位女君,我去山裡打些山鳩麂子,給女君補補。」說罷便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