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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23:50:08 作者: 弗夏
劉莘再次頷首,蔥白纖指再度划動,朗朗弦音配著悠揚笛音,一派雲海蒼茫,氣勢磅礴的邊塞蒼涼景象躍上眼前,如大漠朔風,如虎嘯狼嗥……哀婉淒涼又雄渾悲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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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老夫人身披狐裘大氅,手抱鎏金鏤空手爐,靜坐在福壽堂西窗口,窗牖大敞,刺骨寒風絲絲縷縷滲入進室,饒是室內地龍燒得正旺,火紅的炭爐燃燒的熊熊炙熱,仍抵不過那片刻的凜冽寒風,福壽堂溫度很快降了下來。
張媼上前輕輕閡上幾爿窗牖,留有一爿給魏老夫人眺望天際遙遠的明月。
西院絲絲縷縷的絲竹聲,聲聲入耳……
「關山月」,魏老夫人再是熟悉不過,魏郇十四歲親眼目睹自己父母長兄血腥慘死,失恃失怙後,堂頹心傷,總寄情於用排笛吹奏『關山月』以紓解情緒。
自他再度崛立起來後,他便再也沒在碰過排笛,人生里所有的色彩都被他逐一抹去,只留有一腔復仇雪恨鞭笞他砥礪前行。
這一刻魏老夫人無比蒼老,佝僂著身板說:「把窗戶關上吧。」
張媼聞言,麻利的閡上窗牖,搓了搓手,接過小婢女遞過來的新換了金絲碳的手爐,走過去給魏老夫人換下她手中那隻。
「蘊娘,你說靈……周靈現下是否會後悔?」魏老夫人若幽靈般緩緩開口,不論周靈犯了多大的錯,這些年她對自己的盡心陪伴卻是不摻任何雜質的。這一時半會沒了周靈幫襯,沉重的府內中憒全都壓在魏老夫人身上,壓得年邁的魏老夫人有些許透不過氣來。
張媼心下一動,她有多久未曾聽過魏老夫人叫自己蘊娘了。可見魏老夫人現下可是孤寂到骨子裡了。
「不論周姬是否後悔,錯了就是錯了。」張媼頓了頓,小心翼翼開口,「劉氏女君知書達理,婢子看著她也是個謙恭有禮,聰明能幹之人,老夫人何不試著接納她呢?」
魏老夫人許是真的累了,往日裡誰要敢提這茬兒,她絕必發怒,可今夜她只是緩緩流下了一汩汩冰涼的淚水,「蘊娘,那是我的獨子,我只有那麼一個兒子,他死了,死得那般冤枉,那般悽慘……你讓我如何接受?那一年,我一夜白頭,又有誰能解我半分痛苦?現在……可現在……我連我的獨孫我也要失去了。我不甘心,不甘心吶,蘊娘!」
魏老夫人伴隨著語落,嚎啕大哭出聲……
張媼上前一步,將悽苦痛泣的魏老夫人攏入懷裡,無聲的安慰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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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靜春堂里,魏郇、劉莘二人合奏完一曲「關山月」,魏郇也陷入了深痛的回憶里,那一片回憶他早已封存,不敢觸碰,今夜是自己撩撥開來了。
魏郇情緒一下低落下來,恐劉莘察覺,只得僵硬轉換氛圍,從懷裡掏出一隻由藍綢包裹著的金簪遞給劉莘,「魏青那混小子不知甚時候看上菊娘了,這是他托我勞煩你轉交給菊娘的。你看這兩人合適不?」
對於魏青和菊娘是否能成事這件事兒上,魏郇其實是樂意見成的。菊娘畢竟是琅琊王氏家生子,留著她在劉莘身邊魏郇始終是覺得有些彆扭。自己心慕的婦人身邊一個自己的人都沒有就算了,居然有舊相好的人。魏郇想想都覺得腹中泛酸。
菊娘既得自己婦人的心,又沒犯甚大錯,除又不能除掉,還不如就讓她變成「自己人」,嫁給魏青便是最捷徑的方法。
「魏魏魏魏……魏青……和菊娘?」劉莘瞪目結舌,這倆人是何時對上眼的,且菊娘還年長了魏青好幾歲。
「把你舌頭捋直了說話。」魏郇一晚上終於找著回嘴的契機。
劉莘乜了魏郇一眼,臉上仍舊寫滿訝異的接過簪子看了眼,做工精緻繁複,菊花含苞待放,栩栩如生,可見魏青是用了心挑選的。
劉莘輕撫著簪子,暗暗思忖,菊娘年歲已長,已不大可能嫁個好郎君,魏青的人品她是信得過的,且還是魏青主動示好,若能嫁給魏青,她也是樂意至極的。
這般想著,便也這般輕喚了出聲,「菊娘……」
下一瞬,侯在室外的菊娘便推門而入,對著魏郇、劉莘服了服,「夫人有何吩咐?」
「吶,魏青送你的,你要不要接?」劉莘嬉笑顏開的將簪子遞過去給菊娘。
夫人給自己遞東西,菊娘下意識便接了過來,拿到手中方才反應過來是何物,瞬時覺得手中這簪子燙手得很。
菊娘羞赧的低垂著頭,拿著簪子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婢子……婢子……年長魏侍衛年許……婢子……不敢高攀。」
語落,雙膝下跪將簪子高高舉起退還。
「魏青並不介意年齡一事,前幾日本侯亦曾探過魏管家的口風,魏管家很是滿意你。魏青行事沉著穩重,若不是真對你上了心,是不會求到本侯跟前來的。本侯只問你一句話,你覺得魏青這人可否?」
魏郇斜靠在身後憑几上,狀似漫不經心開口,實則言語咄咄。
「菊娘,你我主僕多年,我早已視你為心腹,我盼你好,盼你有個家,現下魏青主動向你示好,我極是滿意他,只望你別再固執己見,耽誤了自己。你蹉跎不起,魏青一樣也蹉跎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