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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23:46:04 作者: 深碧色
    景寧是南風館的常客,秦君又是其中拔尖的,兩人在一處倒也不算什麼稀罕事,只是……雲濃好奇道:「我以為你不喜歡那樣性情的。」

    以雲濃對景寧的一貫了解,她喜歡的是那種乖巧聽話的,相較之下秦君委實不符。

    「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景寧低頭飲了口茶,若無其事地說道。

    雲濃是清楚景寧的性情的,她這個人雖稱得上是濫情,但一向分得很清楚。若是後宅中養著的面首,那便好吃好喝地養著,但絕不會驕縱;若是在南風館結識的相好,要麼看中了領回府來,要麼就只限於南風館,斷然沒有允准對方隨意上門來的情形。

    像今日這般,景寧竟好似已經習慣一般,連絲毫的不悅都沒有,顯然是不合常理的。

    雲濃的笑意中帶上些促狹:「看來這位秦公子是很合你的心意了。」

    景寧未置可否,只垂眼笑了聲:「他是個聰明人。」

    以往,景寧總是喜歡那些乖順聽話的,合了眼緣便養在身旁,像是豢養的鳥雀玩物,當時的確是喜歡了不假,卻遠算不上動真心。此番倒是有些微妙的不同,景寧心中意識到了這一點,但卻並不牴觸,故而也就聽之任之了。

    「這是好事。」雲濃見此,心中也為著景寧高興,她抬眼看了看天色,知情識趣地起身道,「天色不早,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景寧並沒動身,只仰頭笑道:「疏不間親,既然你在這兒,他自然是要往後排一排的。」

    說著,她就又將雲濃按了回去,留她在府中用了晚飯,而後親自將人給送出府。

    說來也巧,兩人閒聊著向外走去,竟恰好在迴廊處撞見了秦君,倒也像是要離開的樣子。

    此時天色已暮,雲濃對上他望來的目光,不由得一愣,停住了腳步。

    當日兩人初見之時,雲濃便覺著他看起來有些熟悉,尤其是那雙眼,但將記憶搜颳了個遍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只能將此歸於錯覺或是巧合。

    如今再見,仍舊是熟悉的感覺。

    大抵是自孕後敏銳了許多,雲濃在他的注視下只覺著有些不適,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景寧並沒注意到雲濃這點微妙的神情,她抬眼看向秦君:「你這是要走?」

    「久候不至,我想著大長公主或許是有貴客接待,無暇顧及我,」秦君鳳眼微挑,慢條斯理道,「既是如此,我就不再叨擾了。」

    他看起來風輕雲淡的,可這話細品起來,卻是含了幾分醋意的。

    雲濃低低地咳了聲,看了眼秦君,又偏過頭去看了眼景寧,不知該說什麼好。這麼些年了,她還沒見過哪個人敢在景寧面前這麼說話,著實是意外極了。

    景寧臉上原本的笑意漸漸褪去,面無表情地盯著秦君看了會兒,甩了句:「隨你。」說完,她便又挽著雲濃的手,慢聲細語地提醒道:「我送你,小心台階。」

    她跟沒事兒人似的,倒是原本風輕雲淡的秦君神情一僵,雲濃將此看在眼裡,摒了呼吸,等到轉過廊角方才小聲道:「你們這是……」

    「別理會,」景寧眉尖一挑,冷笑了聲,「想來是我最近太好說話,他都敢要挾我了。」

    雲濃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腕:「我想他這也算不上是要挾,不過是醋了,覺著你沒將他放在心上,故而才有了這麼一出。」

    景寧是個聰明人,又怎會想不明白這一點,神色稍霽,隨後又磨牙道:「平心而論,我待他難道還不夠好?」

    「於你而言算是破例,可於他卻未必如此,」雲濃是過來人,對此再清楚不過,含笑道,「更何況世人在感情一道上總是貪得,有一便想要二,皆是常情。」

    「知道了,」景寧未置可否,只說道,「容我再想想。」

    說話間,兩人已經出了府門,景寧扶著她上了車,而後又道:「回去吧,若是定了離京的日子,記得及時告訴我。」

    「好。」雲濃應承了聲,放下了車簾。

    於長公主府中再見秦君,不過是個偶然的插曲,雲濃並沒將那一閃而過的不適放在心上,但是夜,她竟做了一場噩夢。

    那是當年宮宴刺殺的情形。她原本還在與景寧誇讚舞姬與樂師的好相貌,卻聽琴聲鏗然急轉,那樂師不知從何處抽出軟劍來,向著皇上刺去,原本婀娜多姿的舞姬們也化身羅剎。

    雲濃眼前一片血色,倏然驚醒,心狂跳不止。

    她已經許久未曾夢到過那場宮宴,可夢中的情形卻無比清晰,那為首樂師的眼,恰與白日裡秦君那雙鳳眼相合。

    「怎麼了?」顧修元察覺到她的不適,低聲問道。

    「我……」雲濃向他懷中靠了靠,欲言又止,這夢實在是荒謬,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顧修元輕輕地撫著她的背:「可是夢魘了?不怕,我在。」

    雲濃攥著他的衣袖,長出了一口氣,三言兩語將那夢給講了,而後自嘲道:「旁人都說孕後會愈發敏感,也易多想,我先前還不信,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顧修元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關切道:「可要喝些水?」

    「不必了,」雲濃在他懷中尋了個熟悉的位置,原本的那點心悸也煙消雲散,輕聲道,「睡吧。」

    決定離京後,顧修元便迅速地將諸多事情都安排妥當,沒用雲濃來費半點心。他將雲濃的香料生意盡數交付給了阿菱來管著,而郡主府的那些生意,則還是按著舊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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