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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23:46:04 作者: 深碧色
景寧坐在正位,撐著額,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雲濃。
她臉色看起來不大好,沒半點笑意,連眼神都顯得有些木,像是沒什麼精神。
「不必多禮,坐吧。」景寧坐正了些,問道,「你就是『綺羅香』的制香師?什麼名姓?」
「是,」雲濃應了聲,而後輕聲道,「姓謝,名雲濃。」
景寧原本想要去端茶盞,聽到這名字後,先是一愣,而後方才嘆道:「竟有這樣的巧事?」
依著常人所想,這自然是巧合,畢竟平白無故的,誰能想到鬼神之事呢?
雲濃垂著眼,猶豫著該怎麼說才好。
「你這些香料方子,是從何處得來的?」景寧下意識地放緩了態度,問道。
雲濃道:「大都是自己琢磨來的,翻了些古籍,也向旁人討教過。」
「你與我一位故人有些相似,」景寧的目光落在她那雙桃花眼上,聲音中帶上些懷念的意味,「從模樣到名姓,乃至於這制香的法子,都很像。若非親眼見著,我斷然是不會相信天底下有此等巧事的。」
雲濃掩於袖下的手交握著,力氣很大,指節都有些泛白。
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抬眼看向景寧,低聲道:「的確是很巧……又或者,長公主可信鬼神之說?」
景寧一怔:「什麼?」
「便如那話本戲文所講,」雲濃輕聲道,「人死之後魂魄不滅,機緣巧合之下借屍還魂……這樣的事,長公主信嗎?」
這話若放在旁處,可能只是隨口一問,可如今卻絕非如此。
只是此事實在是驚駭,景寧愣了許久,方才意識到雲濃這話什麼意思,驀地站起身來,聲音都有些顫:「你這話究竟何意?」
揚琴原本是侯在門口,聽自家長公主忽然如此激動,還當是發生了什麼事,連忙上前來,但卻又被景寧一句話給趕了出去。
花廳之中只剩下她二人,景寧上前幾步停在雲濃面前,將方才的話又問了一遍:「你那話何意?」
兩人離得近了,景寧便聞到了雲濃身上熟悉的淡香,眼瞳一縮,難以置信道:「你用的什麼香?」
若是旁的,她還能當是巧合,畢竟有些是出自古籍,有些是尚宮局的手筆。可雲濃當年調了這款香後便一直自用,小氣得很,從沒將方子告訴過任何人……
見她這模樣,雲濃也覺出些難過來,聲音澀澀的:「是春風拂檻。」
若說景寧先前還有疑慮,如今便卻是能確准了。
雲濃緊緊地抿著唇,端詳著景寧的神情,見她似是一時想哭一時又想笑,但卻沒有半點害怕與惶然,原本懸著的那顆心這才落了下來。
「是我,」雲濃眨了眨眼,淚便落了下來,「宮宴遇刺後,我原以為此生也就如此,萬萬沒料到還會有再見之日。」
兩人顧不得什麼禮儀規矩,相對垂淚,將妝都哭花了。
揚琴並不知道花廳中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能隱隱聽見哭聲,又是茫然又是無措,提心弔膽的。
及至聽到長公主傳喚後,立即進了門,驚疑不定地看著兩人——
明明臉上皆有淚痕,但看起來並不似難過。
舊友重逢,自然是高興事,將這一年來的種種哭盡後,便剩下感慨與喜悅了。
景寧吩咐揚琴打水來,與雲濃淨了臉,也顧不上再施脂粉,徑直帶著雲濃離了花廳,到自己臥房去了。
「京中變了許多,」雲濃聲音啞了些,緩緩地說道,「我對這些一無所知,也不敢貿貿然找上門來。」
景寧將房中的侍女都趕了出去,親自沏了茶,低聲道:「的確是變了許多,天翻地覆。」
「我不明白,」雲濃接過茶盞,並沒喝,「當初究竟是怎麼回事?顧修元又做了些什麼?」
聽到顧修元的名字後,景寧臉上的笑意斂了些:「當初刺殺的宮變是老三挑起的,太子死在宮宴中,皇上有人拼死相護倒沒受重傷,只是此事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沒過多久就也去了。臨死之前,他將皇位傳給了年幼的六皇子,又指了幾位大臣輔政。」
當年乍逢這些事時,景寧只覺著仿佛天都要塌了,可如今也能平靜地提起,只是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她眼神複雜地看了雲濃一眼,而後又道:「至於顧修元……當年你死之後,六皇子曾到郡主府弔唁,與顧修元私下見過一面。也不知顧修元究竟同他說了些什麼,後來先帝駕崩傳位給他,而他繼位後,便開始重用顧修元。因著顧修元的身份非比尋常,群臣還曾因此頗有意見,可到底沒拗得過他。」
雲濃認真地聽完,皺了皺眉:「當初六皇子到我府上時,立儲的詔書還未下?」
「的確沒有。」景寧聽出她話中的意思,追問道,「你是想說,顧修元幫著六皇子拿了儲君之位?」
「除卻這個緣由,我想不到旁的理由能讓皇上如此倚重他。」雲濃平靜地說道,「只是他究竟是如何出謀劃策的,我就猜不到了。」
景寧道:「他身份成謎,當年我曾讓人查過,卻始終雲遮霧繞的。」
雲濃那時不以為然,覺著顧修元出身如何並不重要,甚至於從沒問過,如今才算意識到自己有多天真。
她將當初在護國寺後山之事提了提,問景寧道:「你當時為何會那般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