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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23:46:04 作者: 深碧色
這位謝姑娘同她倒是有幾分相似,皆是父母雙亡孤身一人。只不過她走運些,得了皇室的庇護,而謝家卻是一脈相傳再無親眷,外祖徐家也是不聞不問。謝姑娘雖年紀不大,但也硬氣得很,並沒主動回洛陽投奔外祖,而是在錢塘守孝,帶著兩個家僕過日子。
雲濃弄清楚狀況後,也沒想著要立即回洛陽去,而是一邊將養身子,一邊打聽著消息。
只是千里之遙,京中的消息傳過來時不知經了幾人,真假摻半,未必全然可信。只知道那場刺殺之後,朝中幾乎是天翻地覆,太子死在刺殺之中,隨後三皇子被圈禁,而皇上撐了十餘日後駕崩,死前傳位於年幼的六皇子。
朝中撤換了許多官員,那些曾經站過隊的世家也遭了牽連,或興或衰。
而這其中最讓雲濃難以置信的,則是顧修元。
雲濃死前還想過顧修元會何去何從,可怎麼都沒料到,他竟然會藉此機會入朝堂,而且還頗受重用的模樣。她聽過許多有關顧修元的流言蜚語,有說他心機深沉手腕過人的,也有議論他的出身與過往的——
他曾是懷昭郡主後宅中的面首。
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可卻是尋常百姓談論起來興致頗高的軼事。畢竟朝堂爭鬥並不是人人都上心,可這樣的旖旎事卻是酒肆茶樓的「下酒菜」。
雲濃在錢塘數月,不知聽多少人議論過自己與顧修元的那點破事——大半還都是捕風捉影胡編亂造的,有說她當年仗勢欺人強搶了顧修元的,也有說顧修元待她一往情深的,著實是讓她沒脾氣。
如今這身體算不得好,大病一場後更是得慢慢調養,雲濃原是想著將養個一年半載再做打算,可前不久卻見著了外祖徐家遣來的人,說得情真意切,請她回洛陽去將養。
可雲濃卻沒什麼感動,只覺著稀罕,挑著眉看著那嬤嬤,眼角眉梢都在問,「早幹什麼去了?」
那嬤嬤沒料到雲濃看起來綿軟,可性子卻這麼棘手,臉上的笑差點沒繃住,硬著頭皮搬出了個由頭。
雲濃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這位謝姑娘竟然還有一樁婚約。
早前宮變之後,朝中天翻地覆,太子與三皇子皆折了,徐家非但沒了依仗還受了幼帝冷落,而原本家道中落的楚家得了重用,青雲直上。徐家一合計,總算想起來還有謝雲濃這麼個外孫女,特地遣了人來接。
徐家的算盤打得倒好,可雲濃覺著卻未必能遂了他們的意,畢竟如今她一個孤女,誰知道楚家還會不會認這門親?
只是那嬤嬤軟磨硬泡的,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雲濃思來想去,索性應了下來,也好親自看看洛陽是怎麼個情形。
再有,她也的確想見一見那些個故人。
*
眼見著將至洛陽,雲濃喝了半盞濃茶提神,而後便起身梳妝打扮。
說來也巧,她如今的身量容貌與先前頗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或笑或嗔都顯得很是靈動。
雲濃自個兒動手梳了髮髻,點了唇脂,從首飾盒中挑了珠花髮簪。她慢悠悠地對鏡梳妝,由著祝嬤嬤在一旁念叨,時不時地點點頭,以示自己聽了進去。
祝嬤嬤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心中存著芥蒂,可咱們如今還是得仰仗著徐家,不然你這親事只怕難辦……」
雲濃眉尖微挑,未置可否。無論是她還是這身子的原主,對徐家都沒什麼情分,究其緣由,還得從祖父輩說起。
徐老爺是寒門士子出身,家中無權無勢,後高中狀元入翰林為官,才算踏上了仕途。沒過多久,他那出身同樣低微的原配夫人過世,只留了一女,而他則是迎娶了頂頭上司的女兒錢氏為繼室,生兒育女。
原配留下的那一女,就是謝雲濃的娘親。
雲濃理清這關係後,也算是明白為何徐家把原主「忘了」好幾年,直到如今才想起來。
畢竟原主的親祖母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年,親祖父眼看也是個無情無義,恨不得跟「糟糠之妻」撇清干係的,如今子孫滿堂,若不是有楚家這門親事,又怎麼會記掛著壓根沒見過幾面的外孫女?
祝嬤嬤還在那邊念叨著:「聽人說,楚家如今得了新帝青眼,姑娘若是能嫁到他家去,後半輩子也就不用愁了。」
她是謝家的老僕,雖也怨著徐家不厚道,但如今只有徐家還算是能為雲濃操持親事的長輩,只要能趁此機會讓雲濃嫁到楚家去,這些就也都不算什麼。
雲濃這一路上不知將這話聽了多少遍,知她是一片好心,也懶得辯駁,只由著她說去。
沒過多久,船在渡口停泊。
翠翹興沖沖地挑開帘子,探身向外看去:「姑娘,咱們這就到了洛陽……可真是熱鬧啊。」
雲濃抿唇一笑,沒答言,也沒急著起身。
又過了會兒,徐家隨行的那管事進來回稟道:「府中已備了馬車在岸上等候,還請姑娘隨我來。」
雲濃這才扶著翠翹站起身來,系了披風戴上兜帽,下船登岸。
此時已是冬初,寒風凜冽,天也陰沉沉的。
雲濃攏著衣袖,掃了眼人來人往的渡口,又垂下眼睫,不動聲色地上了徐家遣來的馬車。
馬車駛過長街,車內安靜得很,偶爾能聽見路旁傳來的叫賣聲,與南邊的吳儂軟語很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