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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23:45:36 作者: 對四
    南喪喝水的時候很慢很慢,分明是沒有任何味道,卻硬是展現是一種「細品」的氛圍。

    他喝水時不是上下唇分開夾著杯口。而是無師自通地將雙唇都擱在上面,小小地嘟著,然後緩慢地將水傾倒入口。

    周拙盯著看了兩秒,挪開目光。

    南喪蓋上蓋子,雙手一前一後地握著水杯,突然開口:「我想給自己取個名字。」

    「什麼?」周拙下意識問。

    「我說想給自己取個名字。」南喪垂眸,「叫南芝芝。」

    周拙:「哪裡想來的名字。」

    南喪「唔」了一聲,說:「我的朋友,他叫這個名字。」

    這個邏輯在周拙那裡是很奇怪的,他側過臉,目光卻和大腦斷聯了似的,自己落在南喪被水浸潤過的肉肉的嘴唇上。

    南喪腦袋一歪,他就又移開了目光。

    南喪看他臉色,覺得他不懂。

    周拙當然不懂。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剛才把南喪交的第一個朋友的脖子給擰斷了。

    南喪補充了一句:「被你殺掉的那個。」

    周拙眸子動了動,罕見地解釋道:「變異了就必須死,不然會害死更多人。」

    南喪嘴角抿得很深,最後「哦」了一句。

    其實他明白的,只是難過。

    良久,周拙開口:「換個名字吧。」

    「為什麼?」

    周拙不知道為什麼又不說話了。

    火堆里有輕微的噼啪聲,南喪覺得冷,他將錯歸集到了自己破損的羽絨服上。

    於是拽著羽絨服破掉的角,攏了攏那些飛出去的絨毛,卻弄得動靜更大,一幅捉襟見肘的模樣。

    絨毛飛到火堆上,周拙用手扇走了,像卡帶斷掉重連一般,說:「死去的人,不需要我們替他們活下去,把名字留給他們吧。」

    南喪吹絨毛的動作停下來,眨著眼睛看周拙,卻覺得火光怎麼都照不到他的臉上,仿佛被巨大的灰暗陰影籠罩住。

    周拙的話對南喪來說太過深奧,就掐頭去尾地理解成為:芝芝的名字要留給芝芝,他不能拿走。

    他搓著一撮絨毛,說:「那我叫什麼?」

    「隨便……」周拙說完,閉上眼睛假寐。

    南喪抓了抓他的羽絨服,被周拙一把按住手,睜開雙目瞪住。

    但南喪沒怕,迎著他如墨的眸子,突然說:「都怪你……」

    「怪我?」

    「我沒有朋友了。」南喪說,「你殺了他。」

    周拙恢復冷漠的神情。

    怪他。

    怪他又如何,這世界上怪他的人難道還不夠多嗎。

    「隨便你,我想殺就殺……」周拙推開他的手,讓他離自己遠些,「一會兒把你也殺了。」

    南喪:「啊?!」

    周拙不說話了。

    南喪當了真,惴惴不安地連挪十幾步,坐在遠處警惕地望著周拙。

    半晌,在周拙看起來已經睡著的時候,他湊過來,靠著趴在膝蓋上,說:「我沒受傷呢,不是喪屍,你不要殺我。」

    沒人理他。

    南喪又說:「我叫什麼名字啊。」

    還是沒人理他。

    南喪抓抓周拙的手背:「你睡著了嗎?我還是很想叫芝芝的名字,我想他了……他剛才還在和我說話……」他咕噥了一會兒,見周拙不理,只好癟著嘴撐住了下巴。

    一朵羽絨飛到周拙鼻尖,癢得他忍不住用手拍開,剛要繼續閉眼小憩,南喪立刻貼過來:「你醒了……」

    「……」周拙輕吸了口氣,「你怎麼這麼吵。」

    「是嗎……」南喪收回手,自言自語道,「那好吧……」

    他耷拉著頭,像被雨淋濕的小狗,周拙喉結滾了滾,說:「你要是很想懷念你的朋友,可以姓他的姓氏,叫南某某吧。」

    「南某某?」南喪想了想,頗為贊同地點頭,「嗯,也對,南芝芝和南某某沒有差很多。」

    周拙:「?」

    生活不易,周拙嘆氣:「我說,你姓南,後面自己取名字。」

    「南某某啊。」南喪說,「不行嗎?」

    說完,他好像從周拙的目光里讀到了類似「無語、後悔、什麼垃圾名字」的情緒,只好低下頭拉了拉口袋,籌謀許久,說:「那我叫南喪好了,喪屍的喪。」

    周拙:「?」

    「也許我最後也會變成一隻喪屍。」南喪說,「我先給自己取好名字吧。」

    周拙忍不住:「你真會未雨綢繆。」

    「什麼?」南喪問。

    周拙乾巴巴地解釋:「未雨綢繆,意思是要趁著天沒下雨,先修繕房屋門窗。」

    「修房屋?」

    「這個叫做成語……」周拙說,「你說這四個字,就代表後面的意思,也可以延伸含義為事先做好準備。」

    南喪好學地提問:「那你剛才,是誇我很會修房子?」

    「……」雖然說有教無類,但周拙覺得,南喪最需要的還是入門,隨後說,「你就叫南喪吧。」

    南喪用鞋尖戳了戳地面,說:「你懂的真多。」

    「想學?」周拙問。

    南喪點點頭,然後周拙就也微微點了點頭。

    他們休息半刻,大廳中又一個人類異變,城衛兵反應及時,將喪屍砍死,綠色的血液四處彪濺,弄得滿廳惡臭。

    周拙的手環貼著皮膚震了震,他垂眸,不動聲色地將手環塞進袖口,起身道:「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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