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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23:37:45 作者: 百川魚海
    「蘇絨,明天我要和單尹去十天九夜婺源浪漫之旅了!」綠綠的聲音很興奮。蘇絨笑著問:「這大冬天的怎麼找個暖和點的地方去?」

    綠綠頗為得意地解釋:「這不是帶小鬼去看看姐們的家鄉麼!」聽說她還在和姜涵牽手壓馬路,綠綠也不好意思打擾。

    掛了電話,周遭一切突然安靜下來。綠綠躺在宿舍的小床上,盯著天花板,忽然就心情低落下來,萌生了退意。掐了自己一把,好好地真是有病!

    單尹想要把綠綠身後大大的旅行包接過來,被綠綠推開,帶著調侃:「成了,就你那小身板,待會兒壓成小駝背怎麼辦?」

    綠綠手機響起來,能在早上七點給她打電話的,也只有陸方淮了。「什麼事?」綠綠驚訝地發現自己對待陸方淮的口氣好了不少,嘴角愉快地笑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哪兒呢?」陸方淮拿著報紙,坐在餐桌前,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心情頗佳。「在火車站呢。」綠綠敷衍。

    「去哪兒?」手一抖,杯子摔在地上,被陸母敲了一記毛栗子。陸方淮也不覺得疼了。「去婺源。」車子進了站,單尹示意她可以上車了。

    「去那兒幹什麼?!」陸方淮急了,「和小鬼一起?」「恩,我上車了,不和你說了,這幾天我都不在,你不用找我。」綠綠乾脆地掛了電話,以防他再打過來,直接關了機。

    陸方淮跳起來,和小鬼一起去旅遊?!還能出什麼好事!趕緊地丟下手裡的報紙,跑回房間換衣服。

    趕到火車站的時候,車早開了半個多小時,他發泄似的踢了他一旁的柱子。直奔飛機場,決定先到先埋伏了。

    火車一路過處,風景都極好,綠綠心情很舒暢,手裡抓著牛肉乾,一會兒一會兒地興奮,拉著單尹看看魚塘,看看小矮房子。

    「我好久都沒有出去玩兒了。」自從真的和邵承凌勾搭上了,她似乎擺脫了那種寂寞引發的躁狂,不再需要不停地更換地方來宣洩沒有安全感的恐慌。

    「有沒有什麼地方特別想去的?」單尹見她這麼高興,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和阿姨一起住過的小破房子。」那個時候在小鎮上跑來跑去自由得很,回了城裡,反倒覺得被約束了。

    兩個人下火車,已經是下午了。火車站外有些雜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過年了,人頭攢動。

    單尹很紳士地在人群中護著綠綠。突然,他被人撞了一下,那個人塊頭很大,一身黑色棉襖看著很有黑社會的氣質。

    兩人也沒太在意,順著街道開始尋找住的地方。挑了一家乾淨的,一人一個單間,正要拿證件登記,單尹卻不見了自己的錢包。

    綠綠頓時想起了那個高大的男人,撞了一下,分明是個扒手!她氣得咬牙切齒,真是敗興。反倒是單尹安慰她:「沒關係,也沒多少錢。」只是裡面的一些證件補辦有些麻煩。

    老闆娘看著兩人可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用一張身份證過去了。第二天大早,綠綠拉著睡得迷迷糊糊的單尹出門吃早飯。

    單尹見綠綠不停地搓著手,伸手想要替她暖一暖,綠綠卻下意識地躲開,尷尬地笑了笑:「我有手套呢。」交往近兩個月,他們卻連手都沒有牽過。

    單尹有些黯然,跟在綠綠身後。「吃這個吧。」綠綠隨便挑了一家早餐鋪子,無非是白粥包子,倒是勝在騰起騰騰。

    「我們回小破房子去看看。」房子在思口鎮,兩個人又有坐了一趟車。綠綠就這樣站在白瓦房前,突地難受起來。

    似乎全然忘記了身邊的單尹,一步步走進去。房子已經更加破舊,綠綠卻只覺得親切無比。她小時候,阿姨總是抱著她躺在藤椅上。

    來來往往的人見到陌生人有些奇怪,多關注了兩眼,見綠綠有鑰匙,也就走開了。房子的門上拴著鎖,綠綠掏出包里的一串鑰匙。那枚特別陳舊和古老的,就是這裡的鑰匙。

    房間裡落滿了灰,古舊的條凳和木頭四方桌,掉光了漆的木頭柜子。還有床頭上放置的那隻大紅色的千紙鶴,兩個翅膀上似乎寫著字。

    他曾經答應會再帶她回來取。只是之後,他真的傷了她。綠綠將那隻紙鶴揉成一團,眼淚一點點地漫出眼眶,蹲在地上大哭,紙鶴卻始抓在手心,終不捨得扔掉。

    原來她一直是孤獨的,以為阿姨離開了,便有那樣一個少年填補她心靈上落下的缺口,只是沒有想到他並不是用來補心的靈藥,而是在她心口上劃開更大一個缺口的刀戟。

    「綠綠…」單尹被她突如其來的哭泣嚇了一跳,往時慡朗潑辣的綠綠,和此刻頓在地上脆弱不堪的,真的是同一個人麼?

    「綠綠,不哭了。」他極少哄人,全然沒有經驗,只是下意識地想要將她擁進懷裡,卻被她推開。綠綠抬起淚眼婆娑的臉,有些無措,她不想,只是,手快過腦子。

    單尹怔怔地坐在地上,兩個人對視,屋外的風吹起來木質的窗戶,發出咯咯的搖曳聲。「沒事吧?」單尹還是關心地問。

    綠綠不禁愧疚,搖了搖頭,眼淚已經止住。「我們回去吧。」單尹以為她觸景傷情,便勸她離開。

    沿著小道一直走著,綠綠早已經沒有了來時的興高采烈,一路上也是沉默一常。走出村頭的那一刻,她手輕輕一動,將那團曾經是紙鶴的紅色紙扔到了廢糙堆里。

    紙鶴上寫著兩個名字,單尹隱約看到了,沈漫綠和…邵承凌。

    下了車回到縣城,因著是冬天,天色也暗了不少,綠綠和他並肩走著路上,人來人往,綠綠有些走神。

    直到回到旅館,她才發現自己的錢包也不見了。她甚至無法回憶是什麼時候弄丟的,因為那個時候,她一遍遍回憶著自己在這條路上奔跑過的事實,那時年少,真真以為他們能迎著夕陽走到盡頭。

    綠綠有些喪氣了,好不容易出來玩一次,自己不停地傷感,兩人又不斷地破財。她覺得這或許並不是巧合。

    單尹也很無奈,不過兩天不到,兩人已經身無分文。幸好綠綠藏了私房錢的那張卡一直放在背包里。

    第三天,找了最近的農行,綠綠取了兩千塊錢。單尹有些自責,出來玩是他提議的,結果是這樣的不愉快。

    「你拿著。」綠綠將錢塞到單尹手裡,「小心捂好了。」輕輕一笑,帶著無限地疲倦。突然就衝過來兩個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奪過單尹剛剛接下的錢。

    在綠綠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單尹已經追了出去。綠綠恍悟間也跟了上去,卻是被甩開了一大段的距離。

    等到追著轉進巷子裡的單尹,裡面只坐著捂著額頭的單尹,地上是一塊拍碎的紅磚。綠綠驚恐地看著鮮血從單尹指fèng間流下來。

    正文 陸方淮,是不是你?!

    「我送你去…去醫院。」綠綠扶起他,心裡很害怕。坐在凳子上看著醫生給單尹包紮傷口,小鬼咬著牙一聲不吭。

    「不要碰水,消炎藥要記得吃。」沒傷到腦骨,fèng了四針,大概兩周後可以拆線。綠綠跟著他,心裡卻不少胡思亂想。

    她有些分不清這幾天的事到底是陸方淮做的,還是邵承凌做的。垂了嘴角,邵承凌不會想和任何人提起婺源,曾經和她一起到過婺源。那麼,其實,一直以來,都只有陸方淮,邵承凌只是她偏執個性里的一點點幻想,屬於沈妙青的,不該有的幻想。

    「我們回家吧。」綠綠低著頭,語氣竟是帶上了一點點淒涼。單尹沒有說話,只是回了房間收拾東西,輕輕地留下一句:「明天吧。」

    從小到大都被父親保護得很好,他幾乎沒有受過什麼傷,如今麻藥的效果褪盡了,疼痛一點一點地在他頭上甦醒,他有些睡不著了。

    同樣睡不著的還有沈漫綠。她只在初見陸方淮的時候覺得這個男人或許很危險,之後的種種,一直是她在折磨陸方淮,他總是這樣厚顏無恥地一跟再跟,她退一步,他會進兩步,全然不顧她的白眼。

    她似乎也是在看到單尹頭上的鮮血時才重新恢復了那種意識,陸方淮,是危險的。她竟然沒有想過,如果她和單尹在一起,單尹會不會被他脅迫或是傷害。

    「單尹?」綠綠輕輕地敲了敲對面單尹的門。單尹幾乎立刻就開了門。「綠綠?」他眸子裡有疑惑。

    「我們…聊聊?」單尹點點頭,只是更加不解。「單尹,你…為什麼喜歡我?」綠綠溫和地笑,左邊的梨渦很深,右邊的酒窩卻是淺淺的。

    「不知道。」單尹向來老實,低下頭,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單尹,你要不要重新考慮我們的關係?」綠綠轉頭問他,像是大人在哄騙一個孩子。

    「什麼…意思?」單尹揚起頭,說得僵硬。「其實我一點也不好。」綠綠眨了眨眼。「你很好。」單尹有些急了。

    「單尹,我…和你在一起…不過是為了躲避陸方淮的糾纏。陸方淮,你見過的。」綠綠坦白地說出來。

    單尹咬了下唇,目光里透出一點點的慌亂:「我不在乎,只要在一起,你總會接受我的。」「或許不能。」綠綠抬頭,目光堅定,「單尹,陸方淮他…根本不是個好人,而且他有足夠的權勢。單尹,他會傷害你。」

    「我不怕!」單尹激動起來。綠綠搖頭,嘆了一口氣,面上的表情很是無奈:「可是我怕,我不想牽連一些無辜的人。」

    「綠綠,我願意的,怎麼樣都願意。」單尹伸手,她避無可避,被他拉住:「我不願意,你…太弱小。」綠綠態度強硬起來。

    單尹的手因著弱小兩個字無力地收回,他確實太弱小,弱小到在陸方淮面前,比螳臂當車更加可笑。

    綠綠站起來離開:「單尹,你好好地想想吧,由你決定。」說是由他決定,其實綠綠已經惡劣地給了答案。單尹沒有回答,只是覺得心裡一陣一陣地泛起難過,壓得他幾乎透不過氣。

    綠綠背靠著他的房門,又傷人了,她多想拿出這種氣勢在邵承凌面前將他罵的狗血淋頭,可是,她連看著他,都是竭盡全力。

    兩人幾乎同時出了門,綠綠昨天一個人去取錢,就一點事都沒有。火車和來時一樣,心情卻早已不同。

    來時咋咋呼呼的綠綠,安靜得像空氣一樣,窩在位置上,頭從來沒有從窗外轉回來。一直到出了車站,因著春運人來人往,單尹依舊護著她,走出擁擠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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