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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23:36:20 作者: neleta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形影單只的燕飛並不覺得孤單,那些從他身邊經過的莘莘學子們在他的眼裡都是些稚嫩的小朋友。他在想,如果前燕飛沒有選擇這個專業而是選擇一個相對輕鬆的專業,是不是就不會自殺了?他沒有太多的好奇去研究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心理,只是在想到那個老實巴交的父親時會有些唏噓。如果自己沒有附身在這具身體上,那個原本就在貧困線上掙扎的家庭會遭受多大的打擊,從這方面想,前燕飛就不是一個敢於擔當的男人。不過用自己的心理來評價那個涉世不深的特困生似乎也過於苛刻了。

    就是他自己還不是受不了壓力自殺了?從這一點上講,鍾楓和燕飛都是一樣的,一樣的懦弱。想到這裡,燕飛的心裡悶悶的。人果然是不知足的嗎?他出身好,短暫的一生算得上是順風順水。除了要在父親的高壓下走上一條自己不喜歡的路、娶一個政治聯姻的老婆之外,和前燕飛相比,他算得上是老天爺的寵兒了。可是,前燕飛自殺了,鍾楓也自殺了。這說明什麽?

    此刻的燕飛找不到答案。他只知道,當他發現自己有了一個新的身體,一個新的身份後他是激動且雀躍的。從今往後,他不會再有來自於家庭的、無法掙脫的束縛,他就是他,燕飛,一個自由任性的個體,一個可以不受太多拘束的重生者,一個不必為了仕途的發展而必須隱藏起自己真實的性格,用一張溫和的面容欺騙世人的高幹子弟。

    嘴角掛上淡淡的笑容,穿著一身地攤上買來的粗布衣服,赤腳穿著一雙拖鞋的燕飛腳步輕鬆地踩上宿舍公寓的樓梯。拍拍胸口,他在心裡說:「燕飛,我會代替你瀟灑地活下去,我會把你的父母弟弟當作自己的父母弟弟來對待,你放心地投胎去吧。我對這具身體很滿意,你不要想著再拿回去了。」那個人,也不會有勇氣再拿回的。燕飛拿出宿舍門鑰匙,自信地打開門。站在門口,看著自己新生的地方,燕飛心情愉快地踢掉拖鞋,赤腳踩進乾淨的宿舍。

    嘶----,好涼,得趕緊想辦法弄錢買襪子和鞋子。

    前燕飛的襪子和他的內褲一樣,都被燕飛丟到了垃圾簍里。僅有的兩雙襪子破了好幾個洞,而且是燕飛最不喜歡的男士絲襪,所以他毫不猶豫地丟了。以前的燕飛沒有能力在學習之餘去掙錢,現在的燕飛可沒有這個問題,所以他寧願光著腳忍受帝都深秋的寒冷,也不要去穿那兩雙原本的顏色都洗不出來的襪子。

    把拖鞋洗乾淨,燕飛摸摸自己晾在窗台外的球鞋,還是濕的。套上洗乾淨的拖鞋,他拿起掃帚,掃地拖地。把宿舍的地板和自己的書桌擦拭整理乾淨了,燕飛看看時間,該去食堂了。

    到了食堂,燕飛一眼就看到了蔣田,他立刻朝對方招招手。穿著勤工助學的紅馬甲的蔣田跑到燕飛面前,關心地問:「怎麽樣?要不要再休息一天?」

    燕飛笑著回道:「已經沒事了。再不來工作我就沒錢吃飯了。」

    蔣田立刻猶豫地低聲問:「你是不是沒錢了?我可以先借你一點。」

    一聽蔣田願意借他錢,燕飛有點心動,他想買襪子。

    「我們幾號發工資?」

    「每個月20號到勤工助學辦公室領工資。」怕燕飛糊塗到這個也忘了,蔣田特別說明,然後他有點難為情地提醒:「你最近都沒怎麽來,錢可能會比較少。」

    「嗯。」看看自己的腳丫子,燕飛說:「那你借我20塊吧,拿到工資就還你,我買襪子。」

    「好。」蔣田倒是豪慡,從屁股口袋裡拿出一個和燕飛一樣破舊的乾癟錢包,從裡面拿出20塊錢給了燕飛。燕飛趁機瞅了瞅,蔣田的錢包里也就只有兩百塊錢多一點。

    「謝了。發了工資馬上還你。」燕飛把錢直接塞到口袋裡。

    這時,有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說:「燕飛,你已經借了蔣田好多錢了,每次都說發工資就還,這回不會又賴帳吧?」

    燕飛朝那人看了過去,蔣田趕緊說:「他也沒借我多少。」

    燕飛在心裡皺眉,他還真沒想過前燕飛可能會欠債。他看著那人說:「我最近腦袋有點糊塗,要不是你提醒,我還真不記得了。我欠了蔣田多少錢?」

    「沒多少。」蔣田朝那人使眼色。燕飛剛自殺,他也怕再刺激到他。

    那人看到了蔣田使的眼色,對燕飛不滿地撇撇嘴,扭過頭說:「你自己問他吧。不過你欠我的50塊錢都一個多月了,該還了吧。」

    什麽?他還欠這個人五十塊?!燕飛不在心裡皺眉了。看看已經陸續抵達的勤工助學的貧困生們,見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帶著不喜歡,燕飛的心裡有了譜。

    「嘿,我一共欠了多少錢?你們給我算算。我以前喜歡欠錢不還,現在可不喜歡。」從來只有別人欠他的,他鍾少爺什麽時候欠過別人的錢?

    蔣田趕緊朝大家擺手,對燕飛說:「等你發了工資再說吧。咱們該幹活了。」

    「別,說清楚,不然我吃不下飯。」拉住蔣田,燕飛朝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勾勾手指:「你來告訴我好了,我到底欠了多少錢?」

    「你自己欠了多少你自己還不清楚嗎?」那個人顯然對燕飛的勾手指很感冒,口吻更不好了。

    「欠太多,不記得了。你們不說,我就不還了。」燕飛的眼神一沉,整個人的立刻變得嚴厲了許多,就是蔣田都不敢出聲了。

    那人沒想到燕飛借錢不還還敢這麽理直氣壯,丟下手裡的抹布走過來,惱怒道:「你欠我50,欠劉冬20,欠蔣田兩百三,欠王許30。我們這屆勤工助學的人你哪個沒借過?還不了錢你就不要借,借了不還又自殺。要自殺你就去跳樓,喝安眠藥算什麽?博取同情嗎?自殺了就不用還錢了?你家沒錢,我家也沒錢,憑什麽你一自殺就一筆勾銷了?」

    「李顯樂,你少說幾句!」

    有人過來拉開了那個人,然後對面無表情地看著李顯樂的燕飛說:「他就是這個脾氣,你別往心裡去。你出了事大家都很擔心的。錢等你有了再還。」

    李顯樂掙開那人的手,喊道:「我就是要說!他每次都說發了工資就還,每次一發工資就說家裡要用錢,等下次。咱們哪個不是家裡困難的?不困難誰來食堂擦桌子?他自殺,他可憐,就不用還錢了?那我也去自殺,我家裡欠的債是不是也可以一筆勾銷了!」

    「你少說兩句行不行!」蔣田不高興地把李顯樂推開。

    燕飛突然笑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笑什麽,反正就是笑了。他這一笑,還要再說什麽的李顯樂住了嘴,燕飛剛才的那一笑讓他打了個寒戰。

    「不管你們信不信,我是真糊塗了,忘了好多事,喝了那麽多安眠藥沒有副作用也不可能,對吧。」燕飛上前一步拍拍蔣田的肩膀:「你幫我統計一下我到底欠了多少錢,你再借我10塊,我可不想還你錢的時候是二百五。」

    蔣田回頭,有點著急:「大家都是一起勤工助學的,你慢慢還就是。」

    「蔣田。」個頭最矮的燕飛抬頭,他只喊了蔣田的名字,但蔣田一看他的神色,心裡一凜,下一刻,他本能地說:「好,中午工作完了我就幫你統計。」

    「行,我下午找你。」恢復笑容。沒有再看其他人一眼,燕飛轉身走到水池旁的台子前,拿起一個紅馬甲套上,然後拿了一塊抹布和一個托盤走了。

    「拽什麽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好像是我們不對似的,比以前更討厭了!」李顯樂瞪了走開的人一眼,起起剛才被自己丟下的抹布,也走了。

    「蔣田,你跟燕飛說說,顯樂不是故意針對他,但他總是借錢卻從不還也確實太過分了。也就你能受得了他。顯樂如果不說,咱們誰也不好意思開口跟他要錢,但大家都困難,十塊二十塊也是錢。」有人走到蔣田身邊說。蔣田嘆了口氣,點點頭:「我會跟燕飛說的,不過燕飛不是也說了麽,會還錢的。」

    「但願吧,他說好幾次會還了,哪次都沒還。反正我以後不會再借他了。」那個人走開了,其他人也走開了。

    看著走到另一邊的燕飛,蔣田無奈地搖搖頭。他也不是不想拿回自己的錢,但燕飛是真的窮,比他還窮,他總不能把人逼上絕路吧。想到燕飛剛自殺過,蔣田的心肝顫抖。算了,如果燕飛實在是還不出,他也不會去要,父親找到工作了,家裡的經濟狀況會逐漸緩解,相比燕飛,他算是好的了。

    食堂的一張長桌旁,衛文彬興致勃勃地看著穿著紅馬甲在那邊擦桌子的燕飛,他朝一位走近的人招招手,那人拿著抹布和托盤走了過來。看到他們的桌子是乾淨的,對方一臉的納悶。

    「唉,你們剛才在那邊幹嘛呢?吵架呢?」

    燕飛前腳到食堂,衛文彬、焦柏舟和蕭陽後腳就到食堂了,自然也看到了剛才那一場爭執。不過他們離得遠,具體是因為什麽沒聽到。不過看到燕飛被「圍攻」,衛文彬就很慡。

    不回家的時候,蕭陽還是會和衛文彬他們一起到食堂吃吃飯,畢竟是一個宿舍的,他也沒必要顯得特別不合群。不過對宿舍里的另一個人,蕭陽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低頭吃著自己的飯,蕭陽對任何有關燕飛的話題都是無視。

    那個被叫來的人正好也是燕飛的債主之一,自然是氣憤地把事情說了一遍。一聽燕飛在外頭欠了那麽多錢不還,衛文彬和焦柏舟都是一臉的不屑和瞧不起。在那人走後,衛文彬對焦柏舟說:「你就是冤大頭,還借他衣服給他內褲,看著吧,他以後肯定賴上你了。」

    「我有那麽好賴嗎?」焦柏舟喝著飲料,冷哼,「我就當支援乞丐了。」

    衛文彬撇撇嘴:「他在外頭欠了一屁股債,那點助學金夠干什麽?肯定會來跟我們借。我可不借啊。他要自殺就自殺,不關我的事。」

    「等他來借再說。」焦柏舟毫不擔心。

    看一眼悶頭吃飯的人,衛文彬道:「他肯定不敢跟蕭陽借。不過昨晚他看到蕭陽時的諂媚樣還真是夠噁心。」

    蕭陽抬頭:「能不能不說他?」

    衛文彬聳肩:「好吧好吧,不說他,咱們吃飯。」

    「蕭陽、衛文彬、焦柏舟。」有女生過來了,衛文彬和焦柏舟朝同班的女同學露出笑容,蕭陽只是抬頭看了她們一眼,點點頭,然後繼續吃飯。他們三人蕭陽就不用說了,衛文彬和焦柏舟家裡也是有錢人,前來吃飯的女同學自然樂意和他們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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