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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12:58:25 作者: 鴉睡
五分鐘後,陸昭站在網吧門口看著馬路邊的兩道身影,憤恨不平:「這鱉孫子,真他媽欠揍。」
路叢默默道:「你要揍他,他爹第二天就能來學校找校長。」他同樣看著那兩個人,說不清自己為什麼不直接走。
「有錢就是好。」陸昭掏了幾下褲兜,「好兄弟,去你兼職的便利店買煙有沒有折扣?」
路叢蹙眉:「你不是才買了一包?」
「最近考試壓力大,你得理解。」陸昭拍他肩膀。
兩人在陳故燕來之前進便利店,路叢和店長打了聲招呼,陸昭在一旁挑煙:「一包黃鶴樓。」又臨時改口,「不不不,萬寶路有嗎?」
陸昭還不忘問路叢:「你要不?我一塊兒結了。」
「不要。」
「行。」陸昭拿到煙,無意說了一句,「我聽網上說Tenet也抽這款呢,正好試試。」
路叢依舊面無表情。
隔了好幾秒,他突然對店長道:「麻煩給我也拿一包萬寶路。」
出了便利店,路叢提前跟陸昭道別,和陳故燕來到附近唯一一個適合談話的公園——相對清靜,環境幽黑,陳故燕要是當場和他鬧起來也不至於這麼丟人。
路叢把最壞的結果都提前預想了一遍,眉宇絲毫不見鬆懈。直到他聽見一道清脆的「咔嗒」聲才一下回神,這道聲音出自於陳故燕手中的打火機。
眼前這個女人雍容華貴,面容出眾,無論是妝容還是衣著都挑不出一絲瑕疵,和幾年前那個抱著孩子哭喊著求饒的可憐母親判若兩人。
此刻她含著女士煙,緊接著一團煙霧從唇邊溢出。
陳故燕吸菸動作十分嫻熟,有種不符合她氣質的老練,襯出她為數不多的沉寂。
這是陳故燕在那段捉襟見肘的日子裡養成的壞習慣,也是現在路叢在對方身上能找到的,僅有的一個過去痕跡。
因為這個舉動,路叢忽地一下心軟了。
和前面對彭立卿的心軟不同,路叢和陳故燕到底有血緣關係,對著這個同樣苦命的女人半點怨言也發不出來。
「比賽進行得怎麼樣了?」
這句話偏離了路叢的設想,完全在他預料之外。
他做了很多心理準備,怎麼著也沒猜到陳故燕私底下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還可以,我海選過了,現在在準備總決賽……時間很緊張。」路叢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知道這個比賽和彭立卿的物理比不了,但它卻對我很重要。」
「哪裡重要?」陳故燕問。
聞言,路叢的心沉入海底,他的聲音也跟著冷靜下來:「目前為止只有遊戲可以證明我的價值。」
觀眾會通過遊戲認可他、喜歡他。
只有打遊戲,他才感覺自己活著。
路叢沒有說出口,他認為對陳故燕單憑一句解釋就夠了,反正他也不奢求對方理解他。
「這樣啊。」然而陳故燕只是點頭,接著道:「長時間打遊戲對眼睛不好,配個藍光眼鏡吧。」
路叢怔愣半秒,眼睫不住地顫了顫,聽見這句話時的觸動通過這些細微變化全然表現了出來。
這一刻陳故燕反倒不像是一個母親,更像是路叢的同齡人,在傾聽過後給出自己的建議。
不知道多久沒有這樣和陳故燕正常相處過,路叢一舉一動都藏著不知所措,變得拘謹。
陳故燕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她收回視線,轉而語速輕緩地開口:「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想怎麼樣才可以讓我們母子倆脫離苦海,過上更好的生活。因為太急切,卻反而做了最錯誤的事。」
聽懂她的意思,路叢蜷了蜷手指,安靜地沒有說話。
「我努力想把你接回來,想著如果能讓你變得和立卿一樣優秀,說不定你彭叔叔就能接納你。」陳故燕說得很慢,讓人不自覺沉浸其中,「但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受苦的明明是我們兩個人,到頭來做決定的只有我,做錯事的也只有我,是我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
路叢隱忍情緒,雙手不由自主握在一起,顫抖著發力。
被路朝群家暴的那段回憶始終壓在心口,自從陳故燕離開以後,路叢煎熬地度過每一天,時時刻刻都在期盼陳故燕帶他走。
路朝群有一次喝醉酒,聽見路叢叫著「媽媽」,忽然大笑起來,不知道是在諷刺誰:「我會這樣都他媽怪那個臭娘們兒和別人跑了!」
路朝群的話如同一把利刃,直戳路叢心臟。
誰的錯在前,路叢已經懶得去糾結了,更沒有必要去責怪。
他漸漸地不再將希望寄託於他人身上,而是靠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路朝群反抗,打到路朝群再沒有能力動手還擊為止。
因為陳故燕受過苦,所以不願意路叢走她的老路,卻從來沒問過他願不願意。
就像她當年鬼迷心竅一時走錯路,背叛路朝群的時候也沒有想到家裡還有個7歲的兒子。
路叢聽陳故燕說了很多話,多到足夠喚醒他的感官,有發作預兆。
心口傳來鈍痛,他始終排不出鬱結於心的窒悶,從煙盒裡挑了一支煙出來。
陳故燕似乎意識到路叢的抗拒,沒再說,轉而回到原來的話題:「彭立卿的競賽第一名是靠他做過的每一道題換來的,你要是能拿冠,說明你打遊戲的時間也不比別人少,在這一點上你和彭立卿一樣。所以如果你想打遊戲,那就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