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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12:26:44 作者: 若九心
望著衛蕪僮蒼白的臉,沈寐幾乎是跪著,將衛蕪僮一隻手握在掌心。
就這麼貼著衛蕪僮的手背,沈寐喃喃自語道:「太醫院的人救不了你,還說你已經死了……怎麼可能呢?衛蕪僮,你怎麼可能會死?朕不相信……」
忽然,沈寐握緊了衛蕪僮的手,他陰鷙地轉過目光,「衛蕪僮,你不是恨朕嗎?如今為何要躺在這裡?衛蕪僮,你起來,你起來啊!」
沈寐握著衛蕪僮的手往外拽,眼底瘋狂,卻又藏著一絲期待,可無論他怎麼拽,他的手,他渾身的力氣仿佛都不受控制般,讓他連拖動衛蕪僮這樣的舉動都做不到。
最終,沈寐鬆開了衛蕪僮的手,無力地靠在床榻旁。
沈寐的胸口劇烈起伏,似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氣。
過了一會,沈寐意識到什麼,慌張地轉過身,哆哆嗦嗦地去觸碰衛蕪僮的臉頰,「朕不該凶你的……」
沈寐笑了起來,卻又像哭,「衛蕪僮,你是不是害怕朕?別怕,朕不會凶你了,朕適才說錯了,是朕不對……朕答應你,只要你醒過來,朕會認真考慮你的話,你聽見了嗎?」
沈寐後來又說了許多,前言不搭後語的。
若是衛蕪僮還能聽見,換作從前的衛蕪僮,應當是欣喜的吧。
可如今這些話,再也得不到回應了。
到最後,沈寐說累了,貼著床榻旁癱坐下去。
他緊握著衛蕪僮垂在床榻旁的手,一遍遍念著衛蕪僮的名字。
話音在寢殿內循環往復。
像個瘋子。
殿外又下起了大雪。
深冬第四日,衛蕪僮身軀冰涼地躺在寢殿內。
冬日寒涼,衛蕪僮的身軀卻比雪還要冷。
冷得沈寐打了個寒顫。
沈寐緊張地轉過身,眼中的衛蕪僮面色慘白,再也不復往昔光彩。
沈寐盯著衛蕪僮看了一會,顫抖地伸出手,拉過錦被蓋住衛蕪僮,試圖用錦被將衛蕪僮的身軀溫暖起來。
可惜毫無效用。
沈寐不死心,俯身擁著衛蕪僮,連同錦被一道擁在懷裡。
仍舊毫無效用。
沈寐怔愣了片刻,翻身下床,便要喚人拿新的被子來。
動作間,錦被蹭開一角,露出衛蕪僮一截手臂。
原本白皙的肌膚此刻再無光澤可言,手臂外側甚至還浮現出斑斑點點,如同瘀傷一般。
那些痕跡愈發擴大,刺眼。
沈寐動作一滯,扯過錦被將衛蕪僮那截手臂遮住了。
隔著錦被,沈寐觸及一片僵硬。
沈寐慌了,握著衛蕪僮的手便往錦被裡塞,可無論沈寐用什麼方法,衛蕪僮的手始終僵硬地維持先前的姿勢。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沈寐。
衛家小公子死了。
都道瑞雪兆豐年,可這場瑞雪,衛蕪僮沒能熬過去。
春日之前,深冬之始。
衛蕪僮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啊!」沈寐再也不能忽視眼前所見,再也無法欺騙自己,甚至連不願意相信都成了奢望。
寢殿內什麼都有,可沈寐,卻好像什麼都沒有了。
他開始不自覺地捶打著床榻,動作瘋狂又粗暴,仿佛這樣,衛蕪僮便還能醒過來。
興許是捶打的動作太過,床榻晃動間不知觸及了什麼,不遠處傳來「噗通」的一聲。
似乎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
那聲音太過清晰,在偌大的寢殿內迴蕩。
沈寐走了過去。
眼中映入一個小木盒。
木盒上有一把鎖,鎖是開著的,或許是誰動了這個木盒,但忘記上鎖了,又或者,鎖與不鎖都無甚意義,索性便任由鎖開著了。
沈寐將木盒撿起來,那鎖掛著似掉非掉,輕輕一晃,木盒便開了。
木盒中放著一封信,鼓鼓囊囊的。
信封上書寫明顯,是一封家書。
是衛蕪僮,曾經想要送去衛府的家書。
沈寐記得這封家書。
那是衛蕪僮入宮第二日,沈寐堪堪結束早朝,便聽得宮人報信,說是衛蕪僮寢殿當值的錢公公想要出宮採買。
原本出宮採買這種事,是不必上報沈寐的,只是衛蕪僮有些不同,前一晚,沈寐方才下了口諭,帶著些禁令的意味。
宮人們都是會看眼色的,自然將錢公公出宮採買一事自行上報了。
沈寐那時不知為何,一聽見衛蕪僮的事,心中便無由來地暴躁,當即便下令將錢公公攔截了。
一問,才知道出宮採買是假,送家書才是真。
皇帝的口諭既出,無法收回,衛蕪僮分明聽得真真切切,仍要陽奉陰違。
昨夜衛蕪僮淚水朦朧,哭喊著畏懼的場景猶在眼前,而今,又添了一封家書。
那位衛家小公子,便這麼不願意待在宮中?
寧可說服當值太監往衛府送家書訴苦,也不願意乖乖聽話,遵從沈寐的旨意麼?
彼時沈寐怒從心中起,他甚至不曾派人去瞧一瞧那家書的內容,便給錢公公定了罪。
謊報出宮,違逆聖上,判處五馬分屍之刑。
刑罰已盡,聖旨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