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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12:24:07 作者: 魚西球球
    盧嘉熙接到命令的時候愣了很久都沒回過來神,再三跟宮裡宣旨的太監確認,結果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

    於是在內務府太監、禮部司儀、以及一干獄卒的見證下,大虞出現了歷史上第一個最匪夷所思、令人不解的登基儀式。

    帝王甚至沒有一身像樣的龍袍,僅僅是將先帝那些還沒在宮變中損壞的衣服挑了幾件出來,也不拘良辰吉時,不管地點人物,潦草至極地匆匆給盛承厲辦了個登基。

    連當事人本人都一臉迷茫驚恐,而等他反應過來之後,突然撕心裂肺地笑了出來,笑到最後開始咳嗽,幾乎要將心臟都從嗓子眼裡咳出來。

    咳完又開始哭,大笑著地哭,血淚從眼眶往下流,一滴滴地砸到衣服上,將那件本就皺皺巴巴的龍袍洇得更加寒磣,簡直不應該出現在一個「皇帝」身上。

    盛承厲僅一隻手能動,氣得要將龍袍撕下來,可禮未成,獄卒甚至不准他動彈,一邊一個將其架了起來,完完整整地聽完禮部宣講的一套帝王登基流程。

    等盛承厲名義上真的成了大虞的皇帝之後,獄卒才從他身邊撤開,盛承厲憤恨地撕下龍袍,往地上一扔。

    宣旨的太監忙將衣服撿了起來,搭在臂彎,輕輕地拂了拂上面灰塵,陰柔地道:「陛下何必動這麼大氣,這不是正是您一直以來期盼的嗎?」

    他拍拍衣服,一彎腰:「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簡直是諷刺,是將盛承厲的臉面剝下來放在地面上踩。

    他終於沒忍住,恨聲道:「宿懷璟呢,讓他出來!」

    「哎喲喲,陛下這還不清楚局勢呢?七殿下的名諱豈是您能叫的,也不怕真被割了舌頭。」太監又說,語調輕蔑。

    盛承厲死死地看著他,眼神里似有刀子,怨恨化作實質,像是隨時就會撲上去咬斷他脖子一般。

    但那是宮裡待了多年的老太監,人情世故練達得不行,豈會怕他這樣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皇帝」?

    只見他往後退了兩步,揮揮手,獄卒便上前將盛承厲按在地上,一件一件,將剛壓著他套上的衣服又扒了下來。

    「殿下說了,這衣服都是好料子,可不能在這牢里被隨便什麼老鼠蛆蟲啃噬了去。」

    說什麼老鼠蛆蟲,說的分明就是盛承厲。

    他被摁在地上動彈不得,目眥欲裂,空掉的那一邊眼眶裡流下來血淚,駭人可怖,宛如地獄中受刑的厲鬼。

    盧嘉熙被那視線一掃,心下一顫,不受控制地往後退了退。

    他有些……害怕。

    但還沒等他退出牢房,身後傳來幾道腳步聲,他回過頭,看見宿懷璟正帶著一行人進了天牢。

    瞧見盛承厲那狼狽模樣,他甚至還皺了皺眉,沉聲道:「怎麼弄成這幅樣子?」

    方才對著盛承還言辭嘲諷挑釁的公公一瞬間軟了腿,連忙跪下認錯:「奴才知錯,實是這死囚不聽話……」

    「什麼死囚,」宿懷璟打斷他,「這是陛下。」

    場面一時陷入寂靜,沒有人敢輕易應他這一聲,沈飛翼給他端來一把椅子,宿懷璟懶懶散散地坐了進去,隨手一揮,天牢里人便全退了出去。

    盛承厲維持著之前被人扒衣服的樣子,趴在地上,惡狠狠地瞪著宿懷璟,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嗬嗬」聲。

    宿懷璟靠在椅子裡,頸邊不知為何有一道鮮糜的紅色咬痕,襯得他整個人都有一種糜爛的美,觸目驚心,勾人心弦。

    這樣的美麗出現在旁人身上,或許會引來災難,但當其擁有者是宿懷璟的時候,只會讓人覺得害怕,會不自覺便將其想像成高山之上、雲巔之中,一朵帶毒的花,聖潔、珍稀、卻極其致命。

    宿懷璟鳳眸未落,輕輕地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問:「知道你父皇如今什麼樣子嗎?」

    盛承厲一怔,似是想到了什麼可怖的事,渾身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了一下,一瞬間竟忘了維持那刻骨的怨恨眼神。

    宿懷璟點點頭:「看來你記得。」

    「我將他吊在橫樑上一天一夜,頭髮落了一地,又砍了四肢和陽-具,挖了一隻眼睛,割了一邊耳朵。」宿懷璟慢條斯理地數,絲毫不覺得自己對一個國家的皇帝使出這些酷刑有什麼不對,他只是輕聲反問:「跟他相比,你不覺得自己很幸運嗎?」

    既沒有缺胳膊少腿,還讓他當了一天皇帝,圓了這麼些年的夢。

    宿懷璟說:「你還有什麼不滿足?嗯?」

    尾調帶著幾分近乎縱容的情緒,輕輕上揚,隨口一問,就好像如果盛承厲說出來,他真的能替他實現、幫他滿足一般。

    盛承厲咬著牙,一張嘴卻從口腔里吐出來一口血,心緒過於激盪,氣血反湧上喉腔。

    宿懷璟輕「嘖」了一聲,評價:「怎麼這般不講禮儀,冷宮長大便沒有嬤嬤教你什麼是君子之儀了嗎?」

    盛承厲氣憤難耐,一字一句地問:「你跟一個死囚犯談君子之儀?」

    話音落地,空氣里靜謐幾秒,片刻,宿懷璟低下頭笑了出來,抬眼凝望地上的人,表情分明笑著,可那笑意一絲也未到眼底,更是一分不曾加熱說出口話語的溫度。

    宿懷璟說:「好可笑,你的重點竟然在死囚上。」

    盛承厲啞了啞聲,沒開口。

    宿懷璟彎下腰,雙手交握置於身前,輕聲問:「你如何能算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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