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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9 11:39:01 作者: 六六/葛羚
任天真指著那幅黑色的畫:「為什麼要把這些放在這裡,本來多開心的房間啊。」杜采儀:「這些都是萌萌的畫兒。」任天真認真地看著牆上的畫兒,每幅畫兒上都在很顯眼的位置寫著一個數字。杜采儀:「這是她快兩歲時,第一次玩蠟筆,就這麼坐在地毯上,笑得口水淌了一下巴,糊了她面前那一小塊牆紙,後來我們搬家,我就把這塊牆紙帶著,我一直記得她那個沒牙也沒眼的笑臉。」任天真站在中間那幅黑色的畫兒前面:「這幅是什麼時候的?」杜采儀:「你們遇到她之前不久。她的畫畫老師推薦她參加ARC和FAC的比賽,這是她交的作品。她的老師看到這幅畫兒時感受跟我們一樣,徹骨的寒,所以趕緊聯繫了我們。」任天真:「她蓋住了什麼?」杜采儀:「我以前很想知道,但現在,我不確定。我不確定知道真相之後我能不能承受。」
許結:「任教授,大家都是父母,你不相信我是為了萌萌好才把她關起來的嗎?呵呵,他人即地獄。」任新正:「他人?他人是誰?」許結:「人是社會人,我們不可能脫離其他人孤獨地活著,她這樣年紀的女孩子,行差踏錯,別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毀了她。」任新正:「如果我們都活在他人的目光中,通過他人來塑造自己,那又何談自我呢?『我』到底是誰呢?」許結苦笑:「任教授,你這個問題可是薩特一輩子都沒研究清楚的。」任新正嚴肅地看著許結:「我只是想知道,萌萌做了什麼,需要這樣對待她。就因為之前犯過的錯?」許結肯定地搖頭:「我們從不要求她做一個完美的孩子,我早已接受她的過去,但我不能接受她的現在和她沒有未來!」
杜采儀:「你喜歡萌萌媽?」任天真一愣。杜采儀:「如果你喜歡她,願意照顧她一輩子,我就告訴你。」任天真猶豫了一下:「我喜歡她,但是是兄妹的那種喜歡。如果您只是怕她未來沒有人照顧,我可以把諾言放在這裡。作為醫生,我會照顧她一生。」杜采儀不為所動:「這不行。這種承諾不可靠。」任天真:「可誰又能承諾愛情持續一生?我第一次在超市見到萌萌,因為我的誤判,差點害了她,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認為,她是第一個我一定會負責到底的病人,我會盡全力治癒她。」杜采儀苦笑著搖搖頭:「你不了解她,她是一個不自愛的女孩。」任天真:「你不要這麼說。每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都有可能誤入歧途,我們也是這麼過來的,她也不想遇到渣男。」杜采儀:「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任新正:「你把她鎖在屋裡,釘上柵欄,她就有未來了嗎?當初你說要讓她恢復學業,我深以為然,才讓她跟你回去。」許結:「她上不了學。」任新正:「為什麼?」許結:「我們給她買了一份從出生到18歲的壽險,那天保險經濟突然打電話給我說萌萌要求一次性把錢取走,我覺得不對勁,再一查,她有一張從小到大存紅包的銀行卡,裡面有不少錢,全部被她取走了。所以我們那天著急慌忙就要把她帶回家。」任新正:「為什麼要這麼多錢,你們問了嗎?」許結:「問了,她不說。但是,肯定跟以前的那個男的有關係。」任新正:「你們為什麼這麼想?」許結:「因為我們抓到了。她媽媽把監控攝像頭打開,她用我們送飯去的鋼勺生生把攝像頭砸爛,她媽媽把她手機沒收,我們找人解鎖她手機的密碼,發現她跟那個男的的聊天記錄,每一條都是刪除的。」任新正:「他們聊了什麼?記錄調不出來嗎?」許結:「她已經滿十八歲了,我們父母在營業櫃檯不能調聊天記錄了。」任新正沉默半天,忽然問:「如果每天24小時攝像頭對著你,讓你沒有隱私,你覺得你的狀態會是什麼樣?父母和孩子之間,要有邊界感。她是人,不是你的私屬品……」許結:「我們裝攝像頭,是有原因的。」
任天真:「萌萌到底怎麼了?你真是要急死我!」杜采儀:「在她青春期的時候我就發現她有非常不好的癖好。」任天真:「什麼癖好?偷竊?嗑藥?」杜采儀都搖頭。任天真:「那是什麼?」杜采儀:「難以啟齒,非常難以啟齒。」任天真:「自娛自樂?」杜采儀:「算是吧,就是那個意思。」任天真:「這很正常啊!這有什麼難以啟齒的?每個人都有欲望,你要承認她在長大,這是最自然不過的了。」杜采儀:「這怎麼可以?」任天真無可奈何地笑:「如果您不是女兒,而是兒子,您能接受他有這樣的需求嗎?」杜采儀一愣。
任天真:「杜老師,萌萌沒有做錯什麼。是你們的羞恥感,讓她覺得自己錯了。萌萌沒有傷害任何人。」杜采儀:「別人家的女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是這孩子她小小年紀就養不住,就喜歡跟男人跑,一個看不住就越界。這不應該是我們這種知識分子家庭教出來的孩子。」任天真有些悲哀地看著杜采儀:「你們父母,都不能接受,孩子不像你們。你們哪來那麼高貴的自我認知?」
許結:「任教授,你說的邊界感,我抓不准。我這一路走來,考大學憑分數,考職稱憑論文,我太太是鑑賞師,她也是考了無數的證。可是做父母,這個職業,它不需要證啊!我們也沒有受過這方面的培訓,不知道怎麼愛她才是正確的方式。你可能覺得我們現在對她太狠了,可是我們是真的愛她,她要星星我們不給月亮,我是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我們這樣的家庭會教出這麼出格的孩子。有時候我看她,就感覺她好像不是我的孩子。」任新正:「其實你的感覺我也有,我生而為醫生,我夫人是中醫世家,我認為我們的孩子應該是集天地之精華,他應該落地起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醫生,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做這個職業。但我到今天都沒看出他有成為大醫的潛質。」許結:「那他至少還有一技傍身。萌萌不一樣,她如果這次不能按照我們希望的方向轉變,她這輩子可能會過得很悲慘。我們逐漸在老去,我不可能照顧她一輩子,如果我走了,而她流落街頭或者與壞人為伍,我想九泉之下我都不會安息。如果這次,再不能把她掰正,那我就……」任新正:「就怎樣?就拿牢籠困住她?就拿毛巾捂死她?你自己很優秀,你是名校畢業,但這和你孩子沒有任何必然關係。對家庭來講,不是比成就、比貢獻、比智慧,家庭是比愛,你有給她多少愛,這才是真的。她成長的過程里,有多少時間,你是心無旁騖,不想你的論文,不想你的研究,專心陪伴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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